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是…叶家的老祖宗?
那个会耐心听他讲解巴赫赋格艺术、会在家族晚宴后温和地询问他音乐教学是否顺利的老祖宗?
这冰冷、非人、如同宣读机器指令般的声音…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
“容器”…“涅盘”…“预案”…“清除不稳定变量”…
这些冰冷得如同手术刀般的词汇,一个个砸进他的脑海,与他记忆中老祖宗的形象发生着剧烈的、令人痛苦的冲突!这哪里是商业决策或家族事务?这听起来分明像是在讨论某种…某种生物实验的维护流程!甚至是在冷静地下达“处理”指令!
巨大的恐惧和难以置信的惊骇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他双手用力撑在冰冷的控制台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试图稳住有些发软的身体。呼吸变得急促而困难,那丝薰衣草的香气此刻闻起来只觉得恶心反胃。
他是叶望舒,是音乐教师,他的世界本该由旋律、和声、对位法构成,是教导孩子们感受美、表达情感的世界。他选择成为“囚牛”,本是想在家族的阴影下为自己和所爱的人寻求一丝庇护,利用这身份获取必要的信息,从未想过要直面如此赤裸裸的、冰冷的、非人的黑暗!
老祖宗…他敬重的老祖宗…背地里竟然在用这种声音…讨论着如此可怕的事情?叶家守护的所谓秘密…难道就是这种…这种东西?!
艺术家的敏感让他比常人更能感受到那声音中蕴含的、令人绝望的冰冷和非人感。这种认知的撕裂带来的痛苦远超一次单纯的情报发现。
他感到一阵剧烈的恶心和眩晕。
不安和恐惧紧紧攫住了他的心脏。他意识到,自己可能无意中窥见了一个远比想象中更加黑暗、更加恐怖的真相冰山一角。
他瘫坐在椅子上,目光失神地望着屏幕上那段冰冷的音频波形图,仿佛那是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蛇。许久,他缓缓闭上眼睛,再睁开时,那双平日里温和的、带着艺术气息的眼眸中,充满了挣扎与痛苦。
不能再沉默下去了。他无法假装没有听到,无法再用艺术的世界来麻痹自己。
他颤抖着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狂跳的心脏和混乱的思绪。重新坐直身体,手指再次放回键盘上,这一次,动作不再优雅,而是带着一种决绝的沉重。
他必须做点什么。
他开始调动所有可用的资源,暗中追踪那条诡异信号的最终源头坐标,动作精准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同时,他将这段经过自己所能施加的多重加密处理后的录音片段,连同他凭借音乐家的敏锐听觉写下的、充满不安与警示的初步分析报告,通过一条他私下建立的、极其隐秘的单向紧急信道,发送了出去。
接收方,是他经过痛苦权衡后,认为唯一可能对此感兴趣、并有能力和勇气去面对这一切的团队——余双安团队。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对是错,这违背了他多年来明哲保身的生存之道,但他无法对耳闻的黑暗视而不见。
信息的内容简短却沉重:“叶宅深处有异声,非人语,议‘容器’‘涅盘’,令‘清除’。疑与嗣、雪有关。危!——囚牛”
发送完毕,他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靠在椅背上,望着天花板,眼中充满了迷茫与恐惧。囚牛窃得密语,惊觉琴弦之下,并非雅乐,而是深渊巨兽的冰冷嘶鸣。无形的风暴,已随着这段诡异的录音,在他心中和外界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