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长说着,眼底的愧疚之色越重:“就连我,之前也因为想要撮合他和清河学长在一起,瞒着星茶,将他的消息发给学长。”
“我想着,他的身边,要是能有个人帮衬着,日子可能会过得好很多。”
结果谢星茶实在敏锐,就那么一次,他直接干脆利落的辞职。
陆执敏锐的抓住她话语中的人名:“清河学长?”
“沈清河?”
陆执知道这个人,他查谢星茶资料的时候,警局有之前处理谢星茶出租屋入室抢劫事件的同事提过一嘴。
听说,沈清河是谢星茶的男朋友。
陆执秉着谁都可能是杀人凶手的信念,也安排了一批人去盯着沈清河。
没想到,这两人的交集很早以前,就开始了?
“对,沈清河学长,他喜欢星茶很久,从大一就一直对星茶有好感。”
“学校里面很多人都知道这件事,大家偶尔会故意帮他们俩制造一些共处的机会。”
“可惜,三、四年过去,两人都没能走到一起。”
陆执目光犀利的追问:“你确定,他们不是男朋友关系?”
“我确定,当年星茶被所有同学说是虐猫的变态,被迫从学校退学的时候,学长他在操场准备了一场很浩大的告白。”
当时去的人很多,沈清河当着所有同学的面说,他相信谢星茶不是那种会虐猫的人,他相信谢星茶的人品。
只要给他时间,他会弄清楚这件事。
谢星茶被人喊着去了操场,站在花瓣和蜡烛中间,四周站着成百上千的人,有灯光照在他身上,谢星茶所有表情,无处遁形。
四周很多人在喊:“在一起”。
声音像一道道激荡的热浪,顺着风,传出很远。
沈清河站在灯光中,穿得很绅士,面容俊美温柔,是再多人眼中的完美伴侣。
“但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还是拒绝了学长。”
当时,谢星茶拒绝的话一说出,现场原本热烈的气氛一下子降到冰点,沈清河脸色不怎么好看,但还是给足了对方体面。
不对,陆执发觉里面不对劲的地方。
沈清河做的一切,完全带有隐晦的逼迫之意。
陆执只见过谢星茶一面,能感受得出来,谢星茶不是一个喜欢闹腾的人。
要真喜欢他,在许多学生面前向他告白,将谢星茶架在所有人的面前,是最愚蠢的做法。
扪心自问,陆执觉得,这并不是爱。
是一种无声的压迫,威逼。
脑海中极速的掠过一丝灵光,陆执临时结束谈话,出了咖啡馆,匆忙打电话给盯着谢星茶的几名同事。
陆执知道下一个受害者,会是谁了。
陆执干脆利落,大长腿往黑色机车上一迈,整个人眉眼都是紧绷着的。
“谢星茶那边情况如何?”
对面的同事似乎正在吃午饭,声音有些含糊不清:“陆队,您放心吧。”
“我们一直盯着人呢,在眼皮底下看着,出不了大意外。”
陆执眼睛一跳一跳,轻斥:“别说这种不妥当的话。”
“等等,陆队,谢星茶好像和他男朋友要出去约会了。”
“人俩小情侣出去约会,我们还要跟不跟?”
陆执心脏重重一跳:“谢星茶和沈清河出门了?”
“对。”
“想办法拦住他们,全部警力,调动。”
“啊?可是他们已经出发一段时间了,现在不太追得上。”
陆执差点被对面的蠢货给气笑。
“你脑子是天天扛在脖子上当装饰用的?”
一开始就叫他们盯紧了人,结果现在临时还能出点岔子。
好在盯着沈清河那边的同事比较靠谱,一路没松懈,开着车一路跟着两人。
“陆队,他们去了海上游轮,要继续跟上去吗?”
“跟上。”
“我让人立即调几艘游轮过来,你们时刻注意两人动静。”
迅速安排好一切之后,陆执看了一眼天色,天气不怎么好,灰蒙蒙的一片,像是要下雨,压抑感十分强烈。
这样的天气,还出海,显然对方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决定。
陆执带好头盔,骑着车子,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海岸边。
海上风浪不太平静,一直打着水花。
陆执一到,有一堆人走过来,和他说着当前进展。
“我们的人在游轮上盯着他们,两人只是一起坐在甲板上吹吹风,钓钓鱼。”
当然,谢星茶看不见,钓鱼的人,是沈清河。
氛围暂时还算平和。
陆执让人开了一艘游轮过来,三两下上去。
船到谢星茶他们那一艘附近时,不知谁打开了警车的警报声,刺耳尖锐的声音一路从岸边传到海面上。
有人拿着喇叭在岸上大声喊:“谢星茶,你已被包围,现在立即主动投降。”
“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陆执回头一看,狠狠咬了咬腮帮子:“蠢货!”
自作聪明的,可不就是之前和陆执作对的那个前队长。
事到临头,突然来这样一出,怕不是嫌沈清河命活得太长?
甲板上的谢星茶和沈清河听到这声音愣了愣。
沈清河皱着眉,看着岸上站着的一群人思索,那些警察,是真的找到了谢星茶杀人的证据,还是故意诈他们的?
但沈清河没来得及多想,下一刻,尖锐的刀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星茶,你这是做什么?”
这一处的变故,自然也被陆执看见了,他拿起喇叭,冲对面吼:
“谢星茶,你不要冲动,杀人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你有很多委屈,我们都知道,你将事情全部说出来,我会给你找回公道。”
谢星茶的时间掐得刚好,沈清河现在,手脚开始没有反抗的力气,只能勉强靠着甲板栏杆站立。
沈清河现在彻底反应过来,谢星茶要杀他。
他神色有些震惊,隐隐还带着点痛苦和心碎,他一字一句问:
“星茶,你要杀我?”
“为什么?”
“我那么爱你?”
“我帮你杀死了何钰和赵司他们,难道这些年,你一直看不见我的爱吗?”
沈清河面色有些癫狂,不敢相信,谢星茶最后,会将杀人的屠刀,对准他。
谢星茶眉眼未动,一如陆执初见他那天那样安静,海风吹乱他的头发,阴湿的潮水疯狂的翻涌着。
风浪声在四周涌动,毫不停歇。
谢星茶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抵着沈清河的脖子。
他看不见,但曾经拨过那个电话很多次。
谢星茶耐心的等电话拨通。
直到警局将电话转接到陆执的电话上,两人之间,隔着汹涌的海浪,通话。
谢星茶安静的听了很久的海浪声,没说话,情绪很平静。
不平静的,是被他制住的沈清河。
谢星茶不出声,陆执就安静的听着对面浅浅的呼吸声,也没出声,不敢轻举妄动。
直到对面清冷飘茫的男声隔着一层电话线传来,陆执眼睛看着对面甲板上的谢星茶,认真观察他的神色。
他声音很轻,叫人抓不住:“警察先生,我是谢星茶。”
“我要自首。”
他眼睛空洞的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声音轻到几乎和那一次断人子根孙时,对警察说的话重合。
警察先生,请问我犯罪了吗?
“警察先生,我犯罪了。”
谢星茶以极其冷静的话语,将他做的那些案件一桩一桩说出来。
包括沈清河如何帮他给死者下药,将人不着痕迹的引诱到谢星茶面前,然后谢星茶又是怎样用手术刀一刀一刀将他们杀死。
他说:“赵司,何钰,唐宇,他们都是我杀的,沈清河是我的帮凶。”
“我是凶手。”
陆执知道,谢星茶还有最后一个人没杀,他尽量平和着语气劝谢星茶:
“你还年轻,现在及时停手的话,一切都还来得及。”
“谢星茶,我知道你受的那些委屈和孤立,你先将手里的刀放下,你要的那些公道,我帮你找。”
谢星茶听见他的声音后,出声道:“警察先生,我记得你。”
陆执哑然,望向对面年轻又清瘦的人,心里有种酸涩感。
“你那天,坐着陪我晒了很久的太阳。”
“听我说了一个故事。”
“你的伪装不太好。”
这句话,谢星茶说的真心实意。
他那天察觉出来陆执警官的身份后,故意和陆执说的那个故事。
包括今天这个被警察包围的场面,也是谢星茶一开始主动引导,提前料想到的。
陆执舔了舔干涩的唇瓣,劝说的话有些无力感:
“谢星茶,你的人生,还很长,别再继续犯错。”
“活着,才能拥有一切。”
“活着?拥有一切?”
谢星茶轻轻笑着,弯起唇瓣,大滴的热泪从空洞的眼眶里落下,灼热滚烫,一句一句反问陆执:
“先生,一个瞎子,没有亲人,没有朋友,要怎样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