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长春，寒风已经带着冰碴子，刮在脸上像小刀子。国际动漫博览会的场馆外，巨大的充气奥特曼模型顶着白霜，眼睛依旧亮得像两盏探照灯，把灰蒙蒙的天空照出片暖黄。我和秦小鱼裹紧了羽绒服，看着手里的安全预案，纸页边缘被风吹得卷了边。
“百万美金的奥特之王，”秦小鱼呵出一团白气，指尖划过预案上的手办照片，“光看照片都觉得闪眼睛。顶级大师佐藤纯一的收官之作，据说用了三十种稀有金属，关节能做出七百二十度旋转，全世界就这一个。”
我把围巾往上拉了拉，遮住半张脸：“所以才成了盗贼的靶子。总局的人说，收到了至少三封匿名威胁信，都是冲着这手办来的。”
场馆内却是另一番景象。暖气开得足，人声鼎沸，ser们穿着单薄的角色服在人群里穿梭，脸上的妆容精致得像瓷娃娃。奥特之王的展柜在展厅正中央，被三层钢化玻璃罩着，周围站着四个保安，手里的金属探测器时不时发出“滴滴”的轻响。
展柜里的奥特之王高约四十厘米，银红相间的铠甲在射灯下泛着冷光，胸口的彩色计时器像块凝固的晚霞，连指甲盖大小的纹路都清晰可见。我绕着展柜走了一圈，玻璃擦得一尘不染，底下的电子锁闪着绿光，旁边的湿度计显示“45%”——据说这是最适合保存手办的湿度。
“安保系统怎么样？”秦小鱼问旁边的场馆经理，一个戴金边眼镜的中年男人，额头渗着汗。
“绝对顶尖，”经理推了推眼镜，语气却有点虚，“玻璃是防弹的，电子锁有指纹和密码双重保险，周围有八个监控摄像头，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还有红外感应，只要有人靠近一米内，警报就会响。”
“那盗贼要怎么下手？”我摸了摸玻璃，冰凉的触感透过手套传过来。
秦小鱼没说话，只是盯着监控摄像头的方向，眉头微蹙。过了会儿，她指着天花板的通风口：“那里呢？”
经理脸色一白：“通、通风口很小，成年人根本钻不进去……”
“未必，”秦小鱼仰头看着，“如果是小孩，或者……有特殊工具呢？”
博览会进行到第三天，一切都还算顺利。每天闭馆后，我们都会重新检查安保系统，用紫外线灯照遍展柜的每个角落，确保没有留下可疑痕迹。秦小鱼甚至带着夜视仪，在展厅里蹲到凌晨，观察光线变化——她说，盗贼往往会利用阴影做掩护。
直到第四天晚上，也就是博览会的尾声。
晚上十点半，离闭馆还有半小时，人群陆续离场。ser们卸了妆，穿着便服，抱着道具箱往外走，脸上带着疲惫却满足的笑。我站在奥特之王的展柜旁，看着最后几个游客举着手机拍照，玻璃上映出他们模糊的影子。
秦小鱼在检查监控室的录像，她的声音通过对讲机传过来，带着点电流音：“东侧的摄像头角度有点偏，让保安调整一下。”
“收到。”我应声，转身去找保安。就在这时，场馆的灯突然闪了一下，像接触不良。人群里发出一阵低低的哄笑，以为是常态。我心里却咯噔一下——这几天从没出现过这种情况。
“怎么回事？”对讲机里传来秦小鱼的声音。
“灯闪了一下，可能是电压不稳。”我盯着展柜，玻璃上的绿光依旧稳定，“展柜没问题。”
“我让电工去看看总闸。”
十分钟后，灯恢复了正常。闭馆时间到了，工作人员开始清场，拖地的拖地，整理展架的整理展架，吸尘器的嗡鸣声在空旷的展厅里回荡。我和秦小鱼最后检查了一遍展柜，电子锁显示正常，监控也在运转。
“应该没事了。”秦小鱼揉了揉太阳穴，眼底有淡淡的青黑，“明天就是最后一天，熬过去就好了。”
我们走出场馆时，已经十一点多了。寒风卷着雪粒打在脸上，秦小鱼裹紧了羽绒服，突然回头望了一眼——展厅的灯已经熄了大半，只有奥特之王展柜上方的射灯还亮着，像颗孤独的星。
“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她低声说。
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没发现异常：“可能是太累了。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
她点点头，却还是回头看了两眼，脚步有点迟疑。
凌晨一点，手机突然疯狂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经理的名字。我心里一沉，接起电话，经理的声音带着哭腔，几乎不成调：“手办……手办不见了！奥特之王……没了！”
我和秦小鱼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场馆。展厅里一片混乱，工作人员围着展柜，脸色惨白，保安队长不停地打电话，声音因为紧张而发颤。秦小鱼拨开人群，走到展柜前，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三层钢化玻璃完好无损，电子锁的绿灯依旧亮着，周围的监控摄像头也没被破坏。可展柜里空空如也，只剩下铺在底下的红色丝绒，像块凝固的血。
“什么时候发现的？”秦小鱼的声音很稳，听不出情绪。
“刚才……刚才值班的保洁员过来拖地，发现射灯照着空柜子，才喊了人。”经理哆哆嗦嗦地说，“我们没碰任何东西，第一时间给你们打了电话。”
秦小鱼戴上手套，蹲在展柜前，拿出紫外线灯。灯光扫过玻璃，没有任何指纹的痕迹，连工作人员的指纹都没有——显然被人刻意清理过。她又检查电子锁，密码键盘上同样干干净净。
“我来看看。”我接过工具箱，拿出更精密的仪器。放大镜下，玻璃表面光滑得像镜子，却在右下角发现了一点异常——一粒芝麻大小的淡红色痕迹，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这是什么？”秦小鱼凑过来，眉头紧锁。
我用棉签小心翼翼地取下一点，放在证物袋里：“看起来像颜料，又有点像……指甲油？”
“指甲油？”
“不确定，需要化验。”我把证物袋封好，“但可以肯定，除了这个，没有任何指纹或掌纹，甚至没有擦拭的痕迹。就好像……有人隔着玻璃把它拿走了。”
展厅里一片死寂，只有空调的嗡鸣声在响。所有人都觉得后背发凉——这怎么可能？三层防弹玻璃，没有被破坏，电子锁完好，手办却凭空消失了？
“查监控！”秦小鱼猛地站起身，“把最后两小时的监控调出来！”
监控室里，技术员把录像快放，画面里的人群渐渐稀疏，最后只剩下工作人员。十点半左右，灯闪了一下，接着恢复正常。十一点闭馆，工作人员清场，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直到十一点十五分。
画面突然出现一阵雪花，持续了大约三十秒，然后恢复正常。就是这三十秒，展柜前空无一人，可等画面清晰后，展柜里的奥特之王已经不见了。
“雪花？”秦小鱼盯着屏幕，“是信号干扰？”
技术员点头，脸色发白：“看起来是。有人用强磁干扰了监控信号，这三十秒……就是他们动手的时间。”
“强磁干扰器需要近距离操作，”我指着屏幕上的监控位置，“干扰源应该在展厅西侧，离展柜不超过五米。”
秦小鱼立刻转身：“把最后离开的工作人员和游客名单调出来，尤其是十一点以后才离开的！”
名单很快列了出来，总共十五人。我们逐一排查，排除了有明确不在场证明的，最后剩下三个女人，都是在十一点十分到二十分之间离开的。
“李涵，28岁，自由职业，登记信息是动漫爱好者，这四天每天都来，每次都在奥特之王展柜前待至少半小时。”
“李佳，31岁，公司职员，今天第一次来，说是陪朋友，朋友十点就走了，她一个人待到闭馆。”
“许敏，25岁，学生，学的是雕塑专业，昨天在展柜前临摹过奥特之王。”
秦小鱼看着三人的照片，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把她们找回来，现在。”
凌晨三点，三个女人被请到了场馆的休息室。休息室里只开了一盏台灯，光线昏暗，把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李涵坐在最左边，穿着件黑色皮衣，头发染成了闷青色，化着浓妆，眼神却很平静，甚至带着点不耐烦：“警察同志，我都到家了，又被你们叫回来，到底什么事？”
李佳坐在中间，穿米色风衣，戴着眼镜，看起来很文静，手指不停地绞着衣角，显得有些紧张：“我……我就是个普通游客，什么都不知道啊。”
许敏坐在最右边，穿羽绒服，帽子拉得很低，遮住了半张脸，说话声音很小：“我……我闭馆前就离开了，真的没看到什么。”
秦小鱼没说话，只是盯着她们的手。李涵的指甲涂着黑色的甲油，边缘有点掉漆；李佳的指甲光秃秃的，很干净；许敏的手缩在袖子里，看不清。
“奥特之王手办被盗了，”秦小鱼突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休息室里格外清晰，“就在十一点十五分左右，监控拍到你们三个是最后离开的。”
李涵嗤笑一声：“拍到又怎么样？那么多保安看着，我能把那么大的手办揣兜里带走？”
李佳的脸瞬间白了：“不……不是我，我连展柜都没靠近过……”
许敏低着头，帽子滑下来一点，露出苍白的脸颊：“我……我没有。”
“我们需要搜身。”我开口，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和，“只是例行检查，希望你们配合。”
李涵挑眉：“搜身？可以啊，最好让女警察来，别想占我便宜。”
李佳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许敏没说话，算是默认。
秦小鱼带着她们去了旁边的隔间，十分钟后出来，手里拿着三个证物袋。
“李涵的钱包里，有一瓶未开封的红色指甲油，还有一包和天下香烟。”秦小鱼把证物袋放在桌上，指甲油的颜色很鲜艳，和我们在展柜上发现的淡红色痕迹有点像。
“李佳的兜里，只有一张用过的手帕，还有她的身份证。手帕是纯棉的，上面有淡淡的香水味。”
“许敏的兜里，只有一串钥匙，还有一双白色的手套，手套很干净，看起来没怎么用过。”
我拿起装着指甲油的证物袋，对着光看了看：“未开封？”
“嗯，”秦小鱼点头，“密封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