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后备箱里的秘密
清晨的阳光刚漫过小区的香樟树梢,秦小鱼就已经把最后一个行李箱塞进后备箱。她穿着件浅灰色的风衣,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那道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疤——那是当年登珠峰时被冰棱划的,如今被岁月磨成了道浅浅的银线。
“念念的录取通知书放好了吗?”她屈起手指敲了敲后备箱盖,金属的回声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19岁的念念正趴在副驾驶座上补觉,校服外套搭在腿上,露出里面印着大学校徽的t恤,那是昨天特意让她爸去学校周边买的。
“在你包里第二层,”我把保温桶塞进副驾驶的储物格,里面是刚煮的茶叶蛋,“你检查了三遍的,比当年看公司上市文件还仔细。”
秦小鱼瞪了我一眼,却没反驳。她绕到副驾驶窗边,伸手替念念理了理额前的碎发,指尖的动作轻得像怕碰碎的琉璃。“这孩子,昨晚激动得半夜才睡,”她转头时,声音压得很低,“说要自己去报到,不让我们送。”
我笑着摇头。念念从小就独立,高二那年独自去参加夏令营,临走时把行李收拾得比她妈还整齐,可昨晚我起夜时,分明看到她房间的灯亮到凌晨,书桌上摊着的新生报到指南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标注。
后备箱突然“咔嗒”响了一声,是念念醒了。她揉着眼睛坐起来,校服领口歪着,露出锁骨上那枚小小的银坠——是秦小鱼送她的18岁生日礼物,刻着“向高处去”,和当年珠峰顶上那枚戒指是同个工匠打的。
“妈,你又偷看我睡觉。”她的声音还带着没睡醒的黏糊,却精准地抓住了秦小鱼缩回的手。
秦小鱼脸上泛起点红,转身去开车门:“快下来活动活动,待会儿要坐三个小时的车。”
念念吐了吐舌头,拉着我往单元楼跑:“爸,帮我拿一下床头的兔子玩偶!”
那只兔子玩偶是念念三岁时在福利院领养的,耳朵被洗得发白,却一直被她当宝贝。我推开她房间的门,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落在书桌上,除了摊开的报到指南,还有个小小的笔记本,翻开的那页画着三个简笔画小人,手牵着手站在一栋大楼前,旁边写着:“9月1日,和爸妈一起。”
原来所谓的“自己去报到”,不过是19岁少女别扭的逞强。
第二章:沿途的时光机
车刚上高速,念念就戴上耳机靠在窗边,假装看风景,眼角的余光却一直瞟着后视镜里的秦小鱼。她妈正对着笔记本电脑敲敲打打,屏幕上是公司新季度的项目方案,可敲键盘的手指却总在半空停顿——那是她心里有事时的习惯,当年送念念去幼儿园第一天,她在公司也是这副模样。
“妈,你别老看工作了,”念念突然摘下一只耳机,“老师说大学周边有很多好吃的,我们中午去吃黄焖鸡米饭吧?”
秦小鱼立刻合上电脑,像被抓包的学生:“好啊,你想吃什么都行。”她从包里翻出包牛肉干,撕开包装递过去,“这个是你爸特意去胡同口买的,你小时候最爱吃。”
念念的眼睛亮了亮,却没接,反而往我手里塞:“爸吃,你上次说想吃。”
我笑着把牛肉干塞进她手里。这孩子,从小就懂得把好东西留给别人,像极了她妈。那年在福利院,别的孩子都抢着要最大的苹果,只有她把自己的那份分给了更小的孩子,秦小鱼当时就红了眼眶,说“这孩子跟我们有缘”。
车过服务区时,秦小鱼非要下去买冰红茶。念念站在便利店的冰柜前挑了半天,最终拿了瓶低糖的,说“妈你血糖高,喝这个”。秦小鱼愣了愣,接过水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念念的手,两人像触电似的缩回,却又在对视时笑出声。
我站在不远处看着,忽然想起念念刚被我们领养时的样子。那时她才五岁,怯生生地躲在秦小鱼身后,叫“妈妈”时声音细得像蚊子,可现在,她已经比她妈高出半头,能自然地接过妈妈手里的水,还会记得提醒她“少喝甜的”。
“爸,你看!”念念突然举着手机跑过来,屏幕上是张老照片——那是她十岁时的全家福,秦小鱼穿着件红色的冲锋衣,我背着她站在雪山脚下,念念坐在秦小鱼的肩头,手里举着个啃了一半的苹果。
“这张照片你还存着啊?”秦小鱼凑过来看,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摩挲,“当时你说要爬那座小山,结果爬到一半就哭着要抱。”
“那是因为山上有毛毛虫!”念念不服气地反驳,脸颊却红了,“再说,最后是爸爸背我下来的,你还说我是‘小累赘’。”
“我那是……”秦小鱼的声音突然卡壳,转身去拿货架上的面包,耳根却红得像熟透的樱桃。我知道她想说什么——当年念念刚被领养时,她总怕自己不够好,夜里抱着我哭,说“我连给她梳辫子都不会,怎么当妈”。
可现在,她能精准地记得念念不吃香菜,知道她喜欢把草莓酱抹在面包边缘,甚至清楚她每个月那几天需要喝红糖姜茶。这些藏在时光里的细节,早已把“领养”两个字磨成了血肉相连的羁绊。
第三章:报到处的长队
大学校园里的香樟树绿得发亮,九月的风卷着桂花香漫过来,混着新生们的笑闹声,织成一张热闹的网。念念拉着行李箱走在前面,红色的录取通知书在手里晃成个小旗子,秦小鱼紧随其后,眼睛像雷达似的扫过周围的指示牌,比当年给公司选址时还认真。
“那边!新生报到处!”念念突然停下脚步,指着不远处那顶蓝色的帐篷。帐篷前排着长长的队,家长和学生们挤在一起,手里都攥着鼓鼓囊囊的文件袋,像群等待检阅的士兵。
秦小鱼立刻从包里翻出文件袋,把身份证、录取通知书、档案袋分门别类放好,指尖在文件上顿了顿:“准考证没忘带吧?”
“妈!”念念无奈地叹气,“你已经问了八遍了。”
我笑着把念念往队伍里推:“去吧,自己排队,我们在旁边等着。”
念念却没动,反而把文件袋往秦小鱼手里塞:“妈,你帮我排,我去看看宿舍楼怎么走。”说完,不等我们反应,就转身钻进了人群,红色的t恤在攒动的人头里,像朵跳跃的花。
秦小鱼愣在原地,手里攥着文件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我拍了拍她的背:“这孩子,是想让你多陪她一会儿。”
报到处的队伍像条缓慢流动的河。秦小鱼站在队伍里,风衣的下摆被风吹得轻轻晃,偶尔有家长过来问路,她总能准确地指出方向——刚才在车里,她已经把校园地图研究透了。
“您是陪孩子来报到的吧?”旁边一位阿姨搭话,手里拎着个巨大的行李箱,“看您这文件整理的,比我家那口子强多了。”
秦小鱼笑了笑,把文件袋的拉链又拉紧了些:“孩子第一次离开家,总觉得要多准备点。”
阿姨叹了口气:“可不是嘛,我家儿子说要自己来,结果昨晚偷偷在我包里塞了包他爱吃的饼干。”
风吹过树梢,带来远处篮球场的喝彩声。秦小鱼望着念念消失的方向,忽然轻声说:“还记得她第一次去幼儿园吗?也是这样,嘴硬说不用我们送,结果在教室门口抱着我的腿哭。”
我当然记得。那天秦小鱼特意推掉了重要的会议,却在幼儿园门口躲在树后,看着念念被老师牵进教室,直到里面传来笑声,才敢偷偷抹眼泪。
“轮到您了!”报到处的老师喊了一声,秦小鱼赶紧递上文件,指尖的动作却有点抖。老师核对信息时,她的目光一直盯着电脑屏幕,像在看公司的财务报表,直到听到“核对无误”,才长长舒了口气。
领完宿舍钥匙转身时,正撞见念念站在不远处。她手里拿着两杯奶茶,额角沁着细汗,看到我们时,眼睛亮了亮,却故意把脸扭向一边:“刚好多买了一杯,扔了可惜。”
秦小鱼接过奶茶,吸管戳了半天没戳开,还是念念伸手帮她弄的。“宿舍楼在那边,”念念吸着奶茶往前走,脚步却放得很慢,“302室,靠窗的位置。”
第四章:宿舍里的旧时光
302宿舍的门虚掩着,里面已经来了两位同学,家长们正忙着铺床叠被。念念的床铺在靠窗的位置,阳光透过玻璃落在床单上,像块暖黄的绒布。
秦小鱼放下行李就开始忙活。她从包里翻出床笠,动作熟练地往床垫上套,手指在边角处捏出整齐的褶皱——这手艺是练出来的,念念上高中时住过一年校,每周回家,她都要把被罩拆下来重新缝一遍,说“机器缝的不如手缝的结实”。
“妈,我自己来就行。”念念想抢过床笠,却被秦小鱼躲开。
“你去跟新同学打招呼,”秦小鱼头也不抬,“我跟你爸把这些弄好就走。”
念念撇了撇嘴,转身去帮隔壁床的女生拆行李箱。我看着秦小鱼把念念的兔子玩偶摆在枕头边,又拿出从家里带来的小台灯——那是念念小时候用的,灯杆上还贴着她画的星星,如今被擦得锃亮。
“你看这孩子,”秦小鱼忽然低声说,指着念念的行李箱,“把我给她塞的感冒药拿出来了。”
我凑过去看,果然在箱底发现了个药盒,上面贴着张便签,是念念的字迹:“妈,我记得吃,你别总担心。”
宿舍门口传来一阵笑声,是念念和新室友聊得正欢。那女生说:“你爸妈对你真好,我妈就给我塞了点钱,说缺钱再跟她要。”
念念的声音带着点得意:“我妈最疼我了,她做的排骨炖藕,是全世界最好吃的!”
秦小鱼的动作顿了顿,眼角突然有点红。她转身从包里翻出个小盒子,塞到念念手里:“这个给你,放在衣柜里,驱虫的。”
那是盒雪松香的香片,是当年她公司推出的第一款香水衍生品,味道和她惯用的那款一模一样。念念小时候总说“妈妈身上的味道最好闻”,现在她把这味道藏进女儿的衣柜,像藏起一段无声的牵挂。
收拾完行李,秦小鱼又拉着我去超市买了拖把、垃圾桶、洗衣液,连晾衣绳都选了念念喜欢的蓝色。念念跟在后面,嘴上说着“够了够了”,却在秦小鱼拿起一袋草莓味的洗衣凝珠时,轻声说“这个留香久”。
走出宿舍楼时,太阳已经爬到了头顶。念念站在台阶上,校服外套搭在肩上,手里攥着我们给的生活费,指节捏得发白。
“钱不够就跟我们说,”秦小鱼的声音有点哑,“别省着,也别……”
“别总想着给你们买东西,是吧?”念念接过话,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妈,我都知道。”
秦小鱼突然上前一步,把念念搂进怀里。她的动作有点生涩,因为念念上初中后就很少再跟她拥抱,可此刻,19岁的少女却乖乖地靠在她肩上,像小时候无数次做过的那样。
“周末……”秦小鱼的声音埋在念念发间,“周末我们来看你,给你带排骨炖藕。”
“才不要,”念念推开她,脸颊红红的,“我要跟新室友去食堂吃,听说他们家的黄焖鸡超好吃。”
我笑着揉了揉念念的头发,替她把歪了的校徽扶正:“照顾好自己,有事随时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