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声音,没有光,甚至没有“存在”本身的感觉。
当那台超光速引擎原型机启动的瞬间,李豫感觉自己被投入了一个超越所有感官体验的领域。
炽烈的、仿佛能净化灵魂的白光在眼前无限延展,然后猛地向内坍缩,不是变成黑暗,而是变成了一种连“黑暗”这个概念都无法定义的“空无”。时间失去了意义,空间失去了坐标,自我与非我的边界如同溶于水的盐,悄然消弭。仿佛连意识本身都在缓慢消融,不再流连人世的一切。
当感知如同退潮后重新露出的沙滩般一点点恢复时,首先涌入的是视觉。
不再是那片令人疯狂的、能量乱流的“白”,也不是稳定星空的“黑”。
那是一种……温暖的、充盈的、仿佛孕育着无限生机与可能的……光。
一颗巨大的球形物体,静静地悬浮在观测窗外的虚空之中,占据了几乎全部的视野。
始祖核心。
它的直径恐怕有数公里之长,通体呈现出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由液态光凝聚而成的质感。它以一种缓慢而沉稳的、如同生命心跳般的节奏,微微“脉动”着。随着这奇异的脉动,其散发出的光芒也在柔和地涨落,如同一个沉睡巨人的呼吸。
这光芒并不刺眼,相反,它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暖与包容,仿佛冬日暖阳,又似母体羊水,轻柔地包裹着一切。它照亮了飞船所在的这片平台区域,也照亮了平台前方那片深邃的、本应被黑洞引力彻底扭曲吞噬的空间。
奇迹就在这里发生。
在这温暖光芒所及的范围内,空间呈现出一种异样的“平整”与“稳定”。平台,通道,以及众人所在的这艘科研船,都安然存在于这片光域之内。然而,就在光芒覆盖范围的边缘,一道清晰得如同刀切斧凿般的界限之外,是绝对的、连一丝星光都无法逃逸的、吞噬一切的漆黑。
光芒之内,生机盎然,规则井然。
光芒之外,万籁俱寂,归于虚无。
始祖核心,就如同这无间地狱中唯一的光明孤岛,以其无上的伟力,硬生生在这片物理法则的终点,开辟出了一方违背常理的“净土”。
一阵压抑不住的干呕声打破了飞船内的寂静。一名跟随伊芙琳的技术专家扶着墙壁,脸色惨白,显然还未从刚才那超越理解的穿梭体验中恢复过来。其他人的脸色也大多不太好看。
戴维博士的声音适时响起:“诸位请放心,刚才穿梭时那种独特的感官体验,是由于我们直接穿越了黑洞事件视界附近极端扭曲的时空结构所致。在常规的、结构稳定的空间中进行跳跃,感觉应该与使用天然跳跃点相似,不会如此……强烈。”
然而,此刻几乎没有人将注意力完全放在他的解释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舷窗外那颗如同活物心脏般脉动、散发着无穷能量与生命气息的始祖核心牢牢吸住了。那是一种超越了贪婪、震撼等一切世俗情绪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敬畏与……渴望。
科研船缓缓降落在核心正前方一个巨大的人造平台上。气密门滑开,众人依次走出,踏上了这片位于宇宙最危险区域的“安全区”。脚下的触感坚实而稳定,呼吸着飞船循环系统提供的、带着淡淡臭氧味的空气,却依然能感受到周围空间中那股无处不在的、温暖而磅礴的能量波动。
他们沉默地走向平台边缘,那里是几部通往下方实验室主体的透明磁悬浮电梯。
电梯无声而迅捷地下降,将平台和那颗巨大的核心缓缓“抬升”出视野。透过透明的轿厢壁,可以看到下方是一个极其广阔的中空结构,内部布满了各种复杂到令人眼晕的科研设备、能量约束场生成器以及层层叠叠的防护屏障。无数穿着白色实验服的研究人员如同工蚁般在其中忙碌穿梭,却又井然有序,鸦雀无声,只有设备运行的微弱嗡鸣如同背景音般回荡。
电梯最终停稳,轿厢门无声滑开。
呈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个更加宏伟的核心实验室大厅。大厅的穹顶极高,中央正上方,正是那颗悬浮于平台之上的始祖核心的“底部”,温暖的光芒如同神只的注视,透过特殊处理过的透明防护层洒落下来,将整个大厅映照得一片通明。四周是环形的多层观察廊道和控制中心,各种全息投影屏幕上流动着海量的数据和模拟图像。
众人刚刚踏入这片核心区域,还没来得及仔细打量周围的环境。
一直沉默跟在队伍稍后位置的盘古生物负责人史蒂文,眼中凶光一闪,毫无征兆地,那覆盖着细微鳞片、肌肉贲张的右臂如同一根出膛的攻城锤,手肘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撞向走在他侧前方的李豫的咽喉!
这一击狠辣、刁钻,蕴含的力量足以瞬间粉碎高强度合金!显然是蓄谋已久,意图一击毙命!
史蒂文的脸上甚至已经露出了残忍而得意的狞笑,仿佛已经看到这个碍事的广厦“书生”喉骨碎裂、瘫软倒地的场景。
然而,他低估了“陈星”。
就在那致命肘击即将触碰到皮肤的瞬间,李豫仿佛背后长眼,一直看似随意垂落的左手如同安装了弹簧般骤然抬起,小臂肌肉瞬间绷紧,以一种妙到毫巅的角度和速度,精准地格挡在了自己的喉前!
“嘭!”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肉体撞击声在大厅内炸响!
李豫只觉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巨力从小臂传来,整条左臂瞬间酸麻刺痛,脚下更是“蹬蹬蹬”连退三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合金墙壁上,才勉强卸去这股冲击,喉头一甜,一丝腥甜涌上,又被他强行咽下。他伪装出的脸上瞬间血色尽褪,露出“惊怒交加”和“难以置信”的神色,死死盯住史蒂文。
而史蒂文也是微微一怔,显然没料到这个看似文弱的“陈星”竟然能反应如此迅捷,并且硬接下自己这志在必得的一击。虽然对方明显吃了亏,但毕竟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