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船继续向北。
花和尚落座,消化两人的血肉生意经。
杨廷筠很有意思,说“贫者越贫、富者恒富”是他,说“天下大乱、生灵涂炭”的也是他,说“家族进一步”的还是他。
若不听后半截,还以为此人见识非凡,悲天悯人。
这也是他一直展示的形象。
花和尚参与进来,接触他们的行为,瞬间懂了。
天下杂务、朝堂纠葛,人人都知道,人人都清楚,人人都不甘落后。
明明清楚大势滑向深渊,依旧如饕餮一样贪婪,期望以后成为主宰天下的力量。
想到这里,花和尚挠挠头,好像只有卫老三清醒。
师父说的对,入世能修真佛。
哗哗的水流,如同浩荡的历史,都是齑粉啊。
他们在子时才能过江,抵达江都。
这时候的大江,十艘水师宽体漕船已经通过镇江,西去南京。
漕船的主事人,是郭必爻。
他自己也想不到,但不得不来。
卫时觉说的很清楚,郭氏被抛弃,死定了。
杀掉郭氏,对人间毫无价值。
想活着,只有两条路。
第一条,去外海定居,做个奴仆,子孙都不能露面。
第二条,做匪,做大匪,做朝廷也需要的匪。
前者死魂,后者死身。
但有卫时觉存在,只要听话做匪,以后能招安变为官身,瞬间洗白。
郭必爻毫不犹豫选择第二条。
家人都被带到岱山,不信也得信,那就好好做狗。
卫时觉也没其他选择,白寇肆虐,总得有个头领。
这头领不能凭空捏造。
郭必爻身份好使,杭州大族,豪商的熟人,耶速会的朋友,外海岛屿之主。
这样人的被抛弃,必定一脑子仇恨。
弃子反杀,报复天下,世人很容易理解。
卫时觉可以在舆论中把自己隐藏撇清。
至于郭必爻的匪众,人多的是,先配给二百个白毛鬼,正好他也懂西语,其他人都扮做伙计好了。
漕船上有佛朗机炮,有火绳枪,有火药。
明晚上元节,秦淮花灯天下之最,南京没有宵禁。
要干咱就干大事。
郭必爻的副手是王好贤的小舅子,江南暗探负责人吴大江。
南京有人接应,既要制造动静,也不能乱杀人。
耶速会的教堂必须烧掉,教士必须死。
白寇去秦淮河放火,放两个炮仗,抢点银子就行。
出城炮击水师营地,烧毁聚集的漕船,趁夜隐蔽,换船出海,等待下一次命令。
明日靠近应天府,漕船无法聚集,两人与行动的头领核对细节,不知不觉到子时。
这时候,杨廷筠和诚意伯到扬州府城江都了。
水关可以看到城内,花灯非常热闹,与月色交相辉映。
花和尚在甲板站着,眼神看向江都城墙,脑子却在记路。
府城江都,南北枢纽,交通要道,繁华之下全是魑魅魍魉。
漕船向西五里,转来转去进入偏支水道,来到一处村庄。
一看就是大户人家所在,村里四周小院子,中间却有个大庄园。
码头五十个劲装汉子迎接。
一名中年人迎上来,“伯爷,杨先生,人都通知到了,睡下休息了。”
杨廷筠点点头,示意带路。
诚意伯却对后面招招手,“去带大佳,以后与杨兄弟作伴。”
这是赏赐的美人,花和尚连忙客套,两人却摇手示意他别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