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主宰的意识如退潮般消逝，留下的死寂却比之前的轰鸣更令人窒息。阳光艰难地穿透魔域上空永不散尽的阴霾，照亮了已成废墟大半的哨站，以及废墟中央那两个相互依偎、如同从血泊里捞出来的人影。
幸存的魔宫修士们远远望着，不敢靠近，脸上交织着恐惧、敬畏与茫然。度法祭司形神俱灭，魔主陛下气息奄奄，唯一勉强站立的顾客卿也显然身受重伤。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彻底击碎了哨站的秩序，也动摇了所有人的心神。
首先打破死寂的是青萝。她强忍着伤势和心中的惊涛骇浪，快步冲到顾白和妖姬身边。“顾客卿！陛下！”她声音颤抖，连忙取出随身携带的疗伤丹药，先喂给气息更微弱的妖姬一颗，又递给顾白。
顾白没有拒绝，吞下丹药，一股温和的药力化开，稍稍缓解了经脉的剧痛。他低头看了看怀中因药力作用而陷入昏睡的妖姬，她脸上的血迹和泪痕混合在一起，显得格外狼狈脆弱。他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轻轻将她打横抱起，动作间牵扯到自己的伤口，让他眉头微蹙，却依旧稳住了身形。
“清理废墟，救治伤员，统计损失。”顾白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是对青萝，也是对周围那些惶恐的魔修下令，“加强警戒，防备可能出现的残余秽物或其他……不速之客。”
他的冷静仿佛有一种奇异的感染力，让慌乱的人群渐渐安定下来。青萝立刻领命，开始组织人手。几个魔将也反应过来，纷纷上前听候调遣。
顾白抱着妖姬，走向哨站内少数几间还算完好的房屋之一。他的步伐很慢，每一步都踩在碎石和瓦砾上，发出沙沙的声响。锁魂链的存在让他无法远离妖姬，而这种近距离的接触，在经历生死之后，变得格外清晰且令人心烦意乱。他能感受到她微弱的呼吸拂过自己的脖颈，能闻到她身上血腥味中夹杂的一丝冷香。
将她安置在简陋的床榻上，盖好薄被，顾白站在床边，目光复杂地凝视着她昏睡的容颜。恨意依旧盘踞在心间，但似乎不再像之前那样纯粹和炽烈。度法的阴谋，深渊主宰的恐怖，以及妖姬最后时刻那不顾一切的援助……所有这些，都像重锤，将他原本坚冰般的世界砸出了裂痕。
他伸出手，指尖在空中停顿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落下，只是轻轻拂过她散落在枕边的一缕黑发，然后迅速收回，仿佛被烫到一般。
“青萝。”他转身，唤来一直守在门外的侍女。
“顾客卿有何吩咐？”
“看好她。”顾白顿了顿，补充道，“也看好那边那个。”他目光瞥向远处另一个方向，那里躺着重伤昏迷的苏婉清。
青萝瞬间明白了顾白的意思。苏婉清是天刑宗圣女，是敌人，但她在最后关头出手攻击度法（无论出于何种目的），客观上算是帮了忙，而且她身份特殊，生死关系重大。“奴婢明白，会妥善安排。”
顾白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向门外。他需要尽快疗伤，更需要理清眼前这团乱麻。度法虽死，但留下的烂摊子巨大。葬魔渊的危机并未根本解除，只是暂时退去。魔宫内部权力出现真空，外部还有虎视眈眈的天刑宗和其他势力。
更重要的是……他和妖姬之间，那笔糊涂账，又该如何清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