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法离开后,魔核殿内弥漫着一种比之前更加粘稠的寂静。妖姬依旧僵坐在主位上,指尖冰凉,度法那句“需顾客卿从旁协助”像魔咒般在她脑中盘旋。她感觉自己像一件被摆在货架上的商品,价值仅在于能否取悦内室那个掌控她生死的人。这种认知带来的屈辱,几乎要压垮她本就脆弱的神经。
内室中,顾白将记载《阴阳溯灵诀》的玉简随手放在一旁。这法门确有玄机,但其核心指向的神魂交融风险极大,更像是度法精心准备的另一个陷阱。他现在没时间也没兴趣去深究一个明显包藏祸心的诱饵。当前的首要任务,是消化体内力量,并开始布局。
他重新闭上双眼,不再刻意去“注视”妖姬,而是将全部心神沉入对三方力量的梳理与压制中。秩序之力如同温润的溪流,缓缓冲刷着经脉中因魔神意志侵蚀而留下的暗伤;魔核之力则被他以更强硬的精神意念约束,将其躁动压制到最低;对于那缕魔神意志,他采取了围堵与蚕食并用的策略,用秩序之力构筑壁垒,同时尝试以自身意志极其缓慢地磨灭其边缘的活性。
这是一个水磨工夫,急不得。但在专注的过程中,他对力量微操的感知越发敏锐,对锁魂链那无形纽带的掌控也愈发得心应手。他甚至能隐约感觉到,通过这条纽带,他不仅可以传递冰冷的“注视”,或许……还能传递一些更“具体”的东西。比如,一丝经过伪装的、不易察觉的情绪碎片?这个念头在他心中一闪而过,暂时按下不表。
几天时间在沉寂中流逝。妖姬在极度煎熬中勉强维持着魔宫的基本运转,青萝成为了她与外界的唯一缓冲。魔宫上下都感受到了气氛的诡异,魔主深居简出,气息萎靡,而那位顾客卿更是神秘莫测,无人敢探听内室的情况。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笼罩着魔宫。
这日黄昏,青萝照例送来汤药。在她即将退出殿外时,顾白的声音忽然从内室传出,平淡无波:“青萝。”
青萝脚步一顿,恭敬转身:“顾客卿有何吩咐?”
“传讯给苏婉清,”顾白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告诉她,若还想知晓‘阿白’残魂是否尚有挽回之机,明夜子时,魔宫西侧荒废的观星台一见。只许她一人前来。”
此言一出,外间的妖姬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夹杂着剧烈的恐慌和愤怒!他要见苏婉清?!还是以阿白的残魂为借口?!他想做什么?!难道他毁簪还不够,还要与那个害死阿白的女人合作,进一步践踏她最后一点尊严吗?
她想尖叫,想冲进内室质问,但身体却因虚弱和恐惧而动弹不得,只能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一丝血腥味。
青萝也是心中剧震,但她迅速低下头,掩去眼中的惊骇,恭顺应道:“是,奴婢这就去办。”她不敢有丝毫迟疑,立刻退了出去。
殿门合上,妖姬再也支撑不住,从座椅上滑落,瘫软在地。泪水混杂着绝望,无声地流淌。他不仅剥夺了她的念想,现在还要用这念想作为诱饵,去勾引她的仇敌!这种精神上的凌迟,比任何肉体折磨都更残忍百倍。
内室,顾白对妖姬的反应了如指掌。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恐慌吧,绝望吧,这只会让他的“饵”显得更加“美味”。
苏婉清收到青萝通过隐秘渠道传来的讯息时,正位于魔域边缘一处临时据点。她看着玉简上简短的留言,秀眉微蹙。
顾白主动邀约?以阿白残魂为饵?
这太突兀,也太符合她之前的预期了。她确实向顾白抛出了橄榄枝,暗示了合作的可能,但没想到对方的回应来得如此之快,且直接切中了她最核心的执念。
是陷阱吗?很有可能。顾白对妖姬的恨意毋庸置疑,但恨意同样可能驱使他做出极端之事,包括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来报复。他刚经历重创,力量未复,寻求外援是合理的。而“阿白残魂”这个切入点,精准得可怕,让她明知可能有诈,也无法轻易拒绝。
“残魂尚有挽回之机……”苏婉清反复咀嚼着这句话。血玉簪已裂,残魂受损极重,这是她亲眼所见。顾白手中还有什么底牌?是那诡异的秩序之力有滋养魂魄之效?还是他发现了引魂契约的其他秘密?
好奇心与对阿白残魂的执念,像两只手紧紧攫住了她的心。更重要的是,这是一个近距离接触、评估甚至掌控顾白的绝佳机会。若他真心想合作,自然最好;若是陷阱……她苏婉清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魔宫西侧观星台,地处偏僻,易于监控也易于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