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白接过药碗,那药碗散发着温热的气息,碗中的药汤漆黑如墨,散发着浓郁的苦涩味道。他皱了皱眉头,但还是一咬牙,将药汤一饮而尽。苦涩的液体顺着喉咙流下,仿佛一条燃烧的火线,刺激着他的味蕾。然而,喝下不久,一股暖流便融入四肢百骸,稍微缓解了身体的疼痛。他靠在榻上,开始默默内视。
他闭上眼睛,集中精神,感受着身体内部的情况。伤势确实极其严重,经脉多处断裂,就像破碎的瓷器上的裂纹,纵横交错。神魂黯淡无光,仿佛风中残烛,随时都可能熄灭。
但奇异的是,在那片受损的神魂深处,原本因吞噬日记残篇而沉淀的混乱记忆碎片,似乎因为此次与魔核本源的深度共鸣,而被某种力量梳理过一般。那些原本狂暴无序的记忆碎片,虽然依旧庞杂,却不再那么混乱。尤其是那个关于“神核继承”的短暂画面和那句“此心不悔”的誓言,异常清晰地烙印在意识深处。
那个背影……是谁?是上古的秩序守护者吗?那枚神核,为何会受损,又为何会选择妖姬?那个誓言,意味着什么?这些疑问如同迷雾般笼罩着他,让他的眉头紧紧皱起,脸上满是困惑。但他隐隐感觉到,这些信息至关重要,或许关乎妖姬痛苦的根源,也关乎他自身的命运。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那脚步声轻盈而沉稳,在寂静的侧殿中显得格外清晰。度法祭司那苍老的身影出现在侧殿门口。他身着一袭黑色的长袍,长袍上绣着神秘的符文,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烁着幽光。他的脸上带着惯有的、高深莫测的平和笑容,目光落在顾白身上,仿佛能看透他体内每一丝变化。
“顾客卿醒了?看来恢复得尚可。”度法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威严。
“度法祭司。”顾白挣扎着想要行礼,他的身体微微前倾,但全身的剧痛让他又不得不重新躺回矮榻上,脸上露出一丝痛苦的神情。
“免了免了,重伤之人,不必拘礼。”度法摆摆手,走到榻边,看似随意地探出一丝神识扫过顾白身体。他的眼神微微一凝,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满意之色,仿佛在审视一件精心雕琢的艺术品。
“顾客卿此次临危受命,挺身而出,以自身道基受损为代价,助魔主稳定魔核,实乃大功一件。”度法缓缓说道,语气带着赞赏,却又像是一种定性。他的目光在顾白脸上停留了片刻,仿佛在观察他的反应。“看来,老夫之前所言不虚,顾客卿确是化解魔核隐患的‘关键之人’。”
顾白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惶恐的神情。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警惕,身体不自觉地缩了缩,“祭司大人谬赞了,属下万万不敢当。只是侥幸……侥幸感知到一丝同源之力,误打误撞……”
“呵呵,世间之事,岂有全然之侥幸?”度法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狡黠,“机缘也罢,定数也好,结果总归是好的。顾客卿好生休养,魔主那边,自有老夫去分说。”
他话里的意思很明显,是在帮顾白表功,也是在进一步巩固顾白这个“转机”的身份。度法又嘱咐了青萝几句关于用药和看护的事项,便转身离开了。
他的脚步缓慢而沉稳,长袍在身后轻轻飘动,仿佛带着一种神秘的韵律。自始至终,他没有提及任何关于顾白昏迷前“看”到的景象,仿佛那一切从未发生。
顾白看着度法离去的背影,心中的警惕丝毫未减。这个老祭司,将他推上前台的目的绝不单纯。所谓的“关键之人”,更像是用来吸引火力的靶子,或者……是用来完成某个仪式的祭品?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忧虑,手指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
但无论如何,他暂时活下来了,并且获得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养伤环境,以及……一个更接近魔核殿核心秘密的位置。他重新闭上眼,不再去多想度法和妖姬的意图。当务之急,是尽快恢复伤势,并消化掉此次冒险获得的信息。
秩序的回响已然发出,在这死寂的魔宫废墟中,激起了一圈涟漪。这涟漪是会逐渐平息,还是最终演变成滔天巨浪?顾白不知道。
他只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承受命运的替身。他亲手触碰到了这悲剧漩涡的核心,哪怕只是惊鸿一瞥,也让他看到了一丝……撬动命运的微光。
尽管这微光,可能源自更深的黑暗。他静静地躺在矮榻上,感受着身体里那股暖流逐渐扩散,心中默默思索着未来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