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差的呼喝声和脚步声越来越近。
老豹转过身,他的脸上横着一道旧疤,此刻因情绪激动而有些发红。他眼神复杂地看了我一眼,低声道:“能走吗?”
我忍着剧痛,点了点头。
“跟我来!快!”他不由分说,一把搀住我没受伤的右臂,力道很大,几乎是将我半拖着,迅速拐进旁边一条更窄小的岔路,三绕两绕,便将身后的喧嚣远远抛开。
他的手掌粗糙有力,脚步沉稳,对这片区域的地形熟悉到了极点。
我任由他搀着,鲜血顺着手臂滴落,在青石板上留下断断续续的痕迹。脑中飞速旋转。
老豹……黑牙帮的堂主之一,以义气和人头熟着称,是帮里的老人,据说威望不低,甚至能跟帮主顶几句嘴。他为何要救我?
真的是因为“看不过眼”?
直到钻进一间隐蔽的、散发着淡淡药草和霉味的小屋里,老豹才松开我,迅速闩上门。
他点亮一盏油灯,昏黄的光线下,他脸色凝重地翻找出金疮药和布带,粗手粗脚但却异常熟练地帮我处理左臂的伤口。
“小子,你够种,也够狠。”他一边包扎,一边闷声闷气地说,“但太愣!真以为打跑刘三刀那废柴就万事大吉了?黑牙帮的水,比你想的深!”
剧痛让我额头渗出冷汗,但我咬紧牙关没吭声,只是看着他。
他包扎好手臂,又检查了一下我喉间的划伤和右手的虎口,叹了口气:“妈的,毒蛇那狗杂种下手真黑……还有破弩……这帮崽子,越来越不讲究了。”
“为什么救我?”我终于开口,声音因喉间的伤而有些沙哑。
老豹动作一顿,抬起眼,那双带着些许混浊却又不失锐利的眼睛盯着我,半晌,才瓮声瓮气地说:“老子乐意!看你顺眼,不行?”
他顿了顿,语气低沉下去,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怅惘:“你刚才那不要命的狠劲儿……像极了我那短命的弟弟。他当年,就是不懂退一步,硬生生折在了帮规底下。”
他不再多说,将药瓶塞进我手里:“官差在找,这里不能待久。这药拿着,每天换。从后面巷子出去,左拐再右拐,能绕回你的地盘。”
他站起身,走到门口,准备离开。
“豹哥。”我叫住他。
他回头。
“这份情,我记下了。”我看着他的眼睛,缓缓说道。
老豹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近乎苦涩的表情:“省省吧,小子。这南关县,不是光靠狠就能活下来的。好自为之。”
说完,他拉开门,身影迅速融入外面的黑暗中,消失不见。
我独自留在充满药味的小屋里,左臂和喉间的疼痛阵阵袭来。油灯的光芒微微摇曳。
老豹……关键人物。
他的出现,他的义气,他那句“像极了我弟弟”,以及最后那复杂的神情……
我慢慢握紧了右拳,伤口被牵扯,带来清晰的痛感。
林英在看着,黑牙帮的杀招来了又退,而现在,一个意想不到的变数,以“义气”为名,砸入了这潭浑水之中。
老豹。无论他是真心还是假意,今夜之后,他都将成为我这盘棋上,一颗无法忽视的棋子。
南关县的戏,果然越来越有趣了。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和剧痛,眼神重新变得冷静而深邃。
这局棋,才刚刚开始。而受伤的野兽,往往最是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