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就是贫民街的老冯……带着十来个兄弟……属于势力较弱的一些,前些年何震手底下的人喝醉了,把他们中的一个打死了,他们没有说什么,只是砸锅卖铁给那人办得风风光光的。”何峰的声音响起,没有丝毫兴趣。
夜色如墨,我们一行十余人悄然潜入贫民街。这里的破败与冷清远超其他街区,路面坑洼不平,两旁是低矮歪斜的棚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霉味和绝望的气息。只有零星几个面黄肌瘦的人影蜷缩在角落,眼神麻木地看着我们这群不速之客。
何峰示意了一下前方一个挂着破旧灯笼的窝棚,门口或坐或站着几个眼神警惕却难掩疲惫的汉子。“那就是老冯的‘堂口’。”
我们径直走了过去。门口那几个汉子立刻紧张地站了起来,手不自觉地摸向身后藏着的棍棒柴刀。其中一个领头模样的瘦高个硬着头皮上前一步,声音干涩:“几位爷……来我们这穷地方有何贵干?”
何峰刚想开口,我抬手制止了他,自己上前一步,目光平静地看着那瘦高个:“找冯老大谈笔买卖。”
瘦高个上下打量着我,显然没见过我这号人物,眼神里的警惕更浓了:“我们冯老大睡了,没什么买卖好谈,几位请回吧。”
气氛瞬间有些僵持。窝棚里传来一阵轻微的咳嗽声,一个略显苍老但中气不足的声音传来:“让他们进来吧。”
我们掀开脏兮兮的布帘走了进去。窝棚内更是狭窄昏暗,一个头发花白、脸上带着一道旧疤的老者披着件破棉袄坐在炕沿,正是老冯。他浑浊的眼睛在我们几人身上扫过,尤其在何峰身上停留了片刻,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最后落在我这个生面孔上。
“何大少爷?真是稀客。”老冯的声音带着点嘲讽,又有些不易察觉的畏惧,“怎么,何家终于想起来要把我们这最后几个破棚子也收走了?”
何峰脸色有些难看,没说话。我再次开口,语气平淡:“冯老大误会了。我们不是为何家而来。”
“哦?”老冯眯起眼,重新看向我,“那这位小哥是?”
“李阳。”
名字报出,窝棚里老冯和他的几个手下脸上都是一片茫然,显然没听过。
老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苦涩的笑:“恕老夫孤陋寡闻,没听过小哥的名号。这西关县地界上,除了何家,还能有谁来找我们谈‘买卖’?”他特意加重了“买卖”两个字,充满了不信任。
我看着他,并不意外他的反应,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敲打在每个人的耳膜上:“名号不响没关系。我只是想告诉冯老大,何震能给你的,我或许给不了。但何震要夺走的,我能帮你守住,甚至……帮你拿回更多。”
老冯闻言,脸上的讥讽更浓了:“年轻人,口气不小。你知道何家在西关县意味着什么吗?就凭你,还有你身后这几位?不是我老冯瞧不起人,这世道,空口白话可活不下去。”
他身边那几个汉子也露出了轻蔑的神色,显然觉得我在说大话。
我迎着他怀疑的目光,语气依旧平淡,却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一年前,方华山盘踞的那伙人,头领叫‘黑煞’,据说也是实力强劲,手下亡命徒近八十。”
老冯愣了一下,不知道我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我继续道:“半年前,东关县换了姓,原先五大阶级,一夜之全部姓了韩,我二弟韩策言。”
老冯脸上的讥讽慢慢僵住,眼神里逐渐涌起惊疑不定。方华山响马被剿灭,东关县易主,这都是周边轰动一时的大事,他自然听过,但细节却不甚清楚,只知道是两股新崛起的势力所为,传闻极其厉害。
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黑煞的头,是我砍下来的。东关县,现在姓韩。”
窝棚里瞬间死寂一片!
老冯猛地瞪大了眼睛,脸上的疤痕都因震惊而扭曲起来,他死死地盯着我,仿佛想从我脸上找出说谎的痕迹。他身后的那几个汉子更是倒吸一口凉气,手下意识地握紧了武器,眼神里充满了骇然和难以置信。
方华山!东关县!这两个名字代表的可是两块硬骨头,尤其是东关县的五大阶级,势力不比何家弱多少!竟然……竟然是眼前这个看起来并不算特别魁梧的年轻人……
“你……你真是……”老冯的声音有些发颤,之前的轻视和嘲讽荡然无存,只剩下巨大的震惊和一丝重新燃起的、微弱的希望火苗。
“如假包换。”我平静地看着他,“现在,冯老大觉得,我有没有资格跟你谈这笔,关于西关县未来的买卖?”
窝棚内油灯的光芒摇曳,将我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土墙上,仿佛一头蛰伏的猛兽,骤然露出了它狰狞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