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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关县.混混的纷争 62 禾阳诗,一家人(2 / 2)

“好……这匕首……我就收下了……”我沉声应道,掌心收拢,将那柄承载着沉重过往与炽热寄托的冰冷金属紧紧握住。它的棱角硌着皮肉,那份冰凉却奇异地被掌心的热度中和,仿佛在回应着穗禾那份孤注一掷的献祭。

然而,就在我话音落下的瞬间,穗禾那双被泪水洗刷得异常清亮的眸子,再次迸发出一种近乎决绝的光芒。她没有丝毫犹豫,另一只小手飞快地从怀里又掏出一把小刀——那是一把更细、更短,看起来像是削木头或刻字用的工具刀。她的动作快得惊人,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专注,径直将刀尖压在了我刚握紧的那把匕首的刀柄末端!

“穗禾?!”我心头一跳,下意识想阻止,却见她眼神凝定,小脸绷得紧紧的,所有残余的悲伤仿佛都化作了此刻的孤注一掷。她咬着下唇,手腕用力,刀尖在坚硬的金属上划动,发出细微却刺耳的“滋啦”声。

青石板上,碎屑簌簌落下。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被这匪夷所思的举动牢牢钉住。连王老爷捻着胡须的手都顿住了,眉头深锁,浑浊的老眼里充满了探究。

几息之后,穗禾的动作停下。她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微微喘着气,小脸因用力而泛红,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她小心翼翼地用袖口拂去刀柄上新刻处的金属碎末。

一个崭新的、略显稚拙却无比清晰的“诗”字,赫然出现在“禾阳”之后。

“禾阳诗”

三个字,以一种奇异的、带着孩童固执的排列方式,紧紧挨在一起,刻在了这柄曾象征绝望与献祭的匕首上。

穗禾抬起头,泪痕未干的小脸上,第一次努力地、极其勉强地挤出了一个笑容。那笑容脆弱得如同初春湖面即将碎裂的薄冰,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释然和小心翼翼的期盼。她看着我,声音依旧带着哭过的沙哑,却清晰无比:

“阳爷……收下了‘他’……也收下了穗禾的念想……”她顿了顿,目光落在那新刻的“诗”字上,眼神里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是敬畏?是讨好?还是某种笨拙的、想要融入的渴望?“……穗禾知道……夏小姐……是阳爷心尖尖上的人……是顶顶重要的……不能少……我……我把她也刻上……刻在一起……”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鼓足了生平最大的勇气,小小的身体挺得笔直,带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庄重,对着我——这个她认定与父亲有着同样硬气、同样“不完全恶”、同样“色心”只给一人、并最终成为她黑暗四年里唯一光亮的男人——深深地、深深地将额头叩在了冰冷坚硬的青石板上!

那声闷响,比方才膝盖着地时更轻,却重重敲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阳爷!”穗禾的声音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颤抖,却又无比清晰地在死寂的庭院中响起,“穗禾……穗禾是个没人要的野孩子……命贱得像路边的草……可您……您给了穗禾饱饭……给了穗禾屋檐……护着穗禾……怀里……还像爹爹一样暖和……”她的声音哽咽了一下,强忍着再次汹涌的泪意,“穗禾……穗禾斗胆!求您……求您收下我!我想……想叫您一声……干爹!”

“从今往后!我就是您的干女儿!我……我会听话!会懂事!会……会敬着夏小姐!求您……求您给我一个家!”最后几个字,几乎是泣血般喊了出来,带着一个孩子所能拥有的、最卑微也最炽热的全部祈求。

空气,彻底凝固了。

所有的窃窃私语都消失了。酒杯悬在半空,侍女屏住了呼吸,宾客们脸上的表情从震惊、错愕,慢慢转变为一种难以言喻的动容和复杂。那柄刻着“禾阳诗”的匕首静静地躺在我紧握的掌心,冰冷而沉重,却又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

干爹?

我看着跪伏在地、额头紧贴冰冷石板、瘦小肩膀因极度紧张而微微颤抖的穗禾。那小小的身影,承载着四年的风霜雨雪,承载着对逝去父亲模糊而深刻的眷恋,更承载着对我——一个她眼中与父亲有着惊人相似特质、并给予她唯一温暖的陌生人——那份孤注一掷的、近乎信仰般的寄托。

她的献祭,不是结束,而是开始。她把自己破碎世界里的最后一点念想刻给了我,如今,她把自己整个人,连同对未来那点微弱的、关于“家”的幻想,也一并捧到了我的面前。

“他”的硬气,“他”的“不完全恶”,“他”的专一……这些被她强行叠加在我身上的影子,此刻不再是荒谬的负担,而是一种沉甸甸的、无法推卸的联结。她认的不是我李阳,而是她心中那个逝去父亲的幻影在我身上的投射。但,那又如何?

这冰冷世道给她的苦难已经太多。这一跪,这一声“干爹”,是她拼尽全力为自己抓住的唯一一根稻草。

我缓缓地、极其郑重地蹲下身,直到与她平视。没有立刻去扶她,而是伸出了那只握着匕首的手,将那刻着“禾阳诗”三个字的刀柄,轻轻放在她眼前的地面上。

“穗禾,”我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郑重,穿透了庭院中凝固的空气,“看着它。”

穗禾身体一颤,缓缓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向那柄匕首。

“这上面的名字,‘禾’,是你。”我指着第一个字,“‘阳’,是我。”指尖移到第二个字,然后,落在那个崭新的、带着她笨拙刻痕的“诗”字上,“‘诗’,是夏施诗。是你阳爷我这辈子认定了的女人。”

我抬起头,目光扫过四周鸦雀无声的宾客,最终落回穗禾那张写满紧张与期盼的小脸上。

“这把匕首,从今往后,就是见证。”我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如同烙印,“它见证你穗禾,今日在此,认我李阳为干爹!从此刻起,你不再是无根的野草,你是我李阳认下的干女儿!有我李阳一口吃的,就绝不会让你饿着!有我李阳在的地方,就是你穗禾的屋檐!谁再敢欺你辱你,就是打我李阳的脸!”

我伸出手,这一次,不再只是触碰,而是稳稳地、有力地握住了她冰冷而微微颤抖的小手。那小手粗糙,带着长期劳作的痕迹,此刻却脆弱得让人心疼。

“至于家……”我顿了顿,语气放得更加低沉柔和,却带着更重的承诺,“干爹答应你,给你一个家。一个……有干爹,有……”我的目光再次扫过匕首上的“诗”字,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与坚定,“……有你干娘夏施诗的家。”

“起来吧,我的干女儿。”我手上微微用力,将她从冰冷的地上扶起。她的身体轻飘飘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但那双刚刚还盛满绝望与泪水的眼睛,此刻却亮得惊人,如同在无边黑夜中骤然点亮的两颗星辰,里面燃烧着一种名为“希望”的、几乎要将她自己都点燃的光。

“爹……爹……”她嘴唇翕动,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带着难以置信的试探和巨大的狂喜。这两个字,仿佛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却又在她喊出的瞬间,点亮了她整个灰暗的世界。

我用力点头,将她冰凉的小手紧紧攥在掌心,那刻着“禾阳诗”的匕首也同时被我牢牢握住。冰冷的金属,温热的小手,一种奇异的、沉甸甸的联系就此形成。

“哎!”我朗声应道,这一声,不再是对她哭泣的回应,而是一个郑重的承认,一个崭新关系的开始。

“好!好!好啊!”一直沉默旁观的王老爷突然像被点燃了一般,猛地一拍大腿,声音震耳欲聋,仿佛要冲破云霄。这突如其来的三声好,犹如平地惊雷,瞬间打破了满院子的寂静。

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叫好声吓了一跳,纷纷转头看向王老爷。只见他捻着胡须,脸上的笑容如春花绽放,毫不掩饰对我和穗禾的赞赏与动容。

“阳哥儿重情重义,当断则断!这小丫头……不,应该说是穗禾丫头,也是个至情至性的人啊!”王老爷的声音中充满了感慨,他对我和穗禾的评价极高。

接着,王老爷环顾四周,朗声道:“今日这场认亲礼,虽然来得有些突然,但却比老夫看过的任何一场都更见真心!”他的话语如同一股清泉,流淌在每个人的心间,让人不禁为之动容。

“来人啊!快上酒!上好酒!”王老爷大手一挥,高声喊道。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种豪迈与畅快,似乎这场认亲礼让他格外兴奋。

不一会儿,美酒佳肴便摆满了一桌。王老爷亲自拿起酒杯,斟满了酒,然后站起身来,对着我和穗禾说道:“今日老夫在此作证,李阳收穗禾为义女!此乃天意,也是缘分!让我们共同举杯,为这对父女干杯!”

说罢,王老爷仰头一饮而尽,杯中的美酒如同一股热流,顺着喉咙滑入腹中,让他感到无比的舒畅。众人见状,也纷纷举杯,向我和穗禾表示祝贺。一时间,满院子都是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随着王老爷这定鼎般的话语,凝固的空气瞬间被打破。宾客们如梦初醒,纷纷举杯,赞叹声、祝福声、议论声再次响起,但这一次,不再是猜疑和不解,而是充满了感慨和祝福。侍女们连忙端上美酒,气氛骤然热烈起来。

穗禾紧紧抓着我的手,小小的身体依偎在我腿边,像一只终于找到归巢的雏鸟。她仰着小脸,看着四周喧闹的人群,看着王老爷爽朗的笑容,看着那些投向她的、不再是鄙夷而是带着善意的目光……她的眼神依旧有些怯生生的,但那份深入骨髓的孤寂和绝望,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的温暖冲淡了许多。

她低头,又看了看被我握在手中的、刻着“禾阳诗”的匕首,嘴角终于弯起了一个真真切切、带着泪痕的、小小的、安心的弧度。

干爹……干娘……家……

这些曾经遥不可及、只在最深沉的梦里才敢悄悄触碰的字眼,此刻,伴随着干爹掌心的温度,伴随着这满堂的喧嚣与祝福,伴随着刻在冰冷金属上的三个名字,第一次如此真实地、带着暖意地,落进了她灰暗的生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