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其意(2 / 2)

令窈应了一声,放下熏炉走到床边,玄烨已经掀被子躺下了。

如今是越发稀奇了,自打上回龙目变色一事,她近身伺候他睡下后,他似乎便不再叫司衾宫女伺候,里里外外这些琐事竟全落在了她头上。

好家伙,她领着一份宫女的月银,却干着好几份差事,皇帝就这么精打细算?

令窈斜了他眼,见他正睁着大眼睛,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丝毫没有要入睡的意思。她无法,只得在床沿坐下。

按宫规,宫女是绝不能坐在天子龙榻之上的,便是有幸近前伺候,也只能坐在脚榻上。

令窈第一次坐在脚榻上,直接叫他提着衣襟就拽到床沿,她也不敢跟皇帝争执,只能忐忑不安坐下,次数多了,倒有几分泰然,越来越熟练。

床帐只放下了一半,只床头这边还敞开着。床边案几上搁着烛台,昏黄柔和的光晕映在玄烨脸上,将他五官的轮廓勾勒得越发深邃立体,眼眸明亮,嘴角微微上扬,显然心情甚好。

令窈目光扫过室内,那些素来懂得察言观色懂进退的宫人早已悄无声息地退得一干二净,只留下他们二人。

床榻边,烛火摇曳,帐幔低垂,倒颇有几分令人心慌意乱的旖旎与暧昧。令窈努力压下心头那些不合时宜的胡思乱想,清了清嗓子,把目光投向烛台。

“有件事情,奴才想请您拿个主意。”

求到他跟前那是少有的事,玄烨闻言,眉梢微挑,将身后靠着的枕头理了理,又随手拽过一个垫在腰后,半倚起身子,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颇有几分洗耳恭听的意味

令窈见他不恼,反而兴趣盎然,便道:“午后佟主子传召奴才过去,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想着让奴才在御前,做她的眼睛,也做她的耳朵。”

玄烨嘴角的笑依然挂着,眼眸深处却渐渐冷了下去:“哦?那你是如何回她的?”

令窈斟词酌句:“奴才就回说,自己没什么远大抱负,唯一的念想便是安安分分当差,熬到年岁放出宫去。

等出了宫,天高地阔,谁还记得谁呢?自然是不把宫里的是非带出去,那就没什么要争要抢的,犯不着去站队表态。”

她觑他一眼见他不置可否,心里七上八下,揪着辫尾的蝴蝶络子:

“佟主子听了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提点奴才,只是说在宫里一日就是一日,单打独斗是行不通的,该要学会寻个倚仗抱团。奴才当时没敢应承,也没敢直接回绝,只想着来请主子爷的示下,该如何?”

玄烨还是不言语,令窈越发的不安,床沿也不敢坐了,站起来挨着脚踏跪下来,垂着头,露出一截滢白的雪颈。

玄烨坐直身子,目光沉沉落在她身上,语调倒还如常:

“你跟贵妃说的话可是真的?”

令窈原以为他要动怒,恼自己风头太盛,开始招惹是非,没想到没头没脑问出这句话来,微微一怔,答道:

“自然是真的,按例宫女年满二十五就要出宫,奴才自然也是随着规矩走。”

玄烨脸色倏忽冷了下来,暗沉沉的犹如乌云蔽日,令窈忙垂首不敢再看,跪伏在地:

“主子爷息怒,奴才口无遮拦,胡说一通,主子爷别往心里去。”

“令窈……”他突然喊她一声。

“我……”似有千言万语堵在喉间。他看着她惊惶失措的模样,嘴唇动了动,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叹息,带着几分自嘲与无力,挥了挥手,“罢了,强扭的瓜不甜。”

言罢一掀被子躺下,将被子拉高遮住头,侧着身子不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