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天光还没完全透过窗帘缝隙,城市像还陷在灰蓝色的浅梦里,雾气沉在屋外的街道边。
简杜悄悄睁开眼,身体被一圈冰凉柔软的蛇尾紧紧缠着,她眨了眨眼,盯着那埋在自己肩窝里的脑袋,轻轻叹了口气。小蛇睡得很沉,脸还贴着她,尾巴缠得牢牢的,像是生怕她一动就要溜走。
她轻手轻脚地从床上坐起来,动作熟练地抽出自己的一只胳膊,又试图不吵醒地把蛇尾理开。她指尖沿着鳞片的走向缓缓地理着,狄安娜轻轻哼了一声,翻了个身,小声嘟囔了句什么。
简杜忍不住笑出声,又赶紧抿住,生怕把她吵醒。她低头轻轻揉了揉那蓬乱的头发,小声说:“睡你的,蠢蛇。”
她轻手轻脚地从狄安娜身边起身,屋子里还带着夜里没散尽的温度,她披上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进了浴室。水声不大,只有细碎的哗啦哗啦,洗漱过后,她又蹑手蹑脚地去了厨房,她特地关了门防止响声太大。
锅里是煎蛋、吐司和一小锅热牛奶,还有一份是狄安娜最喜欢的布丁,提前从昨天街口那家摊贩那里买的,热过后软软糯糯的,还带着一股独特的香气。
等早餐做好,她回房间,推开门的时候,狄安娜正迷迷糊糊地撑着半边身子坐起来,头发炸开成一团,眼睛还没睁利索,一副刚从梦里醒来、但又想要努力装得清醒的样子。
“鼠鼠……”她拖着长音,声音里还带点奶气,“你去哪啊……不陪我睡了吗……”
“快起来了。”简杜低声道,俯下身在她额头轻轻点了一下,“今天你不是要回星见家么?”
“唔……我不想去。”狄安娜眯着眼睛抱住被子不放,“鼠鼠,我可以躲起来不回去吗?”
“那你昨晚信誓旦旦说要靠自己争取空间呢?”简杜边说边把她那条又开始缠上来的尾巴往旁边拨了拨,,手指刮了刮她鼻尖,“不是要光荣返乡吗,小蛇?”
狄安娜看着她系扣子的动作,眼睛慢慢亮起来,但没说话,只是点点头,缩回被子里,尾巴不甘心地在床上啪嗒了一下。
“赶紧起来啦!”简杜爬上床捏住又躺回去的狄安娜的鼻子,一边把衣服从旁边拿过来。
狄安娜被她轻轻捏着鼻子,咯咯笑了两声,但到底还是不情不愿地坐了起来,:“你今天要去哪儿?
“治安局。”简杜一边系着腕带一边回答,语气淡淡的,“佐伊的事没完。虽然她自己交代了,但不代表我们这边的流程就可以跳过。况且,她的供词能牵出的东西太多了,这些都要有人盯着。”
狄安娜停下动作,看着她,眼神有些担忧:“……你一个人去?我可以陪你。”
“不用,”简杜朝她笑了笑,语气虽轻,却不容置疑,“这是我的份内事,而且她是你求情的人,我总得去看着点。”
狄安娜咬了咬嘴唇,像是想说什么,但终究没开口。简杜走过来,帮她把一缕散开的头发别到耳后,手指在她脸颊轻轻点了一下:“别胡思乱想。我会公事公办的。人情归人情,犯法了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你不喜欢这一点我也没办法,但总得有人去做。”
“……我知道。”狄安娜低声说,语气有些沮丧,“只是……她以前也不是坏人。”
“可不是坏人就能为所欲为。”简杜的声音温柔而坚定,“她那时候也许只是选择了对自己来说最合理的方式。但既然选择了,就要承担。”
说完,她捏了捏狄安娜的脸颊:“你一会儿自己吃,之后我送你去星见家,然后再转去治安局。乖,别又赖床。”
狄安娜一边往餐厅走一边嘟囔:“知道啦,老妈子……”
简杜斜眼看她:“再说一遍?”
“没啦没啦,鼠鼠最帅最威武啦!”
两人一路下楼,街道上还泛着清晨特有的湿润气息。
天边刚露一点橙白的曙色,简杜已经把狄安娜送到了星见家门口,小蛇还在打哈欠,尾巴拖在地上一甩一甩地,看起来像只没睡醒的大型宠物。星见家门口已有仆从候着,简杜把她交过去的时候忍不住拍了拍她脑袋:“乖,要是他们太过分就算了,这样也不错。”
狄安娜咕哝了句:“我知道啦。”
“那我就先走了。”简杜没再多话,和狄安娜打完招呼就转身走了。
她今天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处理。
佐伊的案子暂时没办法就这样画上句号。虽然她自己已经自首,态度诚恳,也配合笔录,但整件事涉及旧都时期的历史遗留案,又和军方有关,牵扯复杂,不是一句“放下过去”就能了事的。
与此同时,狄安娜穿过星见家的曲折回廊,揉着眼睛跟着仆从慢悠悠地往主屋走。青石地面被清晨的露水打湿,踩上去时有点滑,她没什么精神地打着哈欠,蛇尾一晃一晃的,动作软软绵绵的。
转过回廊,是前院。这里地势略微开阔,铺着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的石砖,一边还有晨光正好斜照的几株黑松。风从树梢掠过,带着清爽的树脂气息。
她一眼就看见了星见雅的身影。
白色练功服、木剑、标准式样的扎马步,干脆利落地进攻着前方一个厚重的铁人假人。那铁人被装在基座上,每次被击中便会对应防守或者攻击,模拟实战对敌。星见雅身形已经不再像小时候那样瘦弱,此时动作敏捷,身法干净有力,打得劈啪作响,剑风带着汗味与劲气交织在空气中。
尽管还是一副冷淡专注脸,但是此时的她已经和狄安娜差不多高了,甚至隐隐有些超过狄安娜,肩膀宽了些,背也挺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