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杜再也无法动弹。
她只是站在廊柱旁,呆呆看着那一幕,一句话说不出来,仿佛现实还没来得及追上她的思绪。
狄安娜侧头察觉到什么,抬头看去,眼神就那么在池边与廊下对上了,先是一怔,然后眼睛倏地睁大。
她站起身,糖葫芦掉在石板上也毫不在意,眨眼间便窜了过去,那条蛇尾翻起水花,甩出一串晶莹的水珠。
“鼠鼠?”
下一秒,她几乎是弹了起来,蹿到了简杜面前。
两人站定,彼此都不说话。
阳光斜洒在朱红的回廊下,落在湿润的青石砖上,像一层浅金色的薄纱。水珠还在池边的空气中漂浮未落,蛇尾溅起的水花,在阳光中折出淡淡的虹光。
廊柱下,简杜动也不动,只是瞪大了眼,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的那抹身影。
那熟悉的轮廓,那条翻腾着水珠的蛇尾,那张傻乎乎笑着、嘴角还挂着糖渍的脸——
狄安娜停在她面前,呼吸还带着奔跑后的急促,但眼里却噙着水光,瞳仁像潮湿的夜空。
“鼠鼠……”她轻声叫了一句,声音有些哑。
简杜没有回话。
她只是看着狄安娜,眼神从她的脸一点点往下扫,落在她肩上新织的衣料、锁骨下略微突出的骨线,再落在那缠着纱布的尾部——那一截尾巴从水中拖上来,还滴着水,却无精打采地微微弯着。
她的喉头猛地一紧。
星见雅刚想开口,却被星见月轻轻拉住。后者对她摇摇头,低声道:“小雅,走我们去前厅等她们。”
后院瞬间安静了下来。
只剩下两人站在日光与花香之间,彼此凝视着对方,像是隔着漫长的时光才得以重逢。
狄安娜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简杜的手指微微颤抖,像是在克制,又像是在犹豫,但下一刻,那股熟悉的冲动终于压过了所有理智——
她猛地伸出手,一把把狄安娜紧紧地抱进怀里。
“……蠢蛇。”
她的声音哽着,闷在狄安娜耳边,近乎咬牙切齿。
“鼠鼠……”狄安娜的声音也颤了,她伸出手,反抱住简杜的腰,尾巴下意识地蜷起,在简杜小腿边轻轻一圈。
“我真的……好想你啊。”
“你别说得好像是我不想你!”简杜捶了她一拳,但力道轻得像挠痒,声音彻底破碎了,“我天天都在想你,我做梦都梦到你从空洞里爬回来,每次醒来我都在哭,我真的以为你死了……”
狄安娜埋在她肩上,声音轻得仿佛怕惊动了什么:“我也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狄安娜不是没想过——其实她几乎每天都在想,要不要冒一次险联系鼠鼠。
但每次刚要这么做,就又硬生生地停下了手。
她怕,怕得要命。怕鼠鼠哪怕只是听到她的声音,就真的会毫不犹豫地冲进空洞来找她。
那不是勇敢,那是疯了。鼠鼠对上她就变成了一个不顾后果的人,一旦认定了什么,就会把命都搭进去。她怎么舍得?
就只是每天调出监控记录,像个沉默的幽灵一样远远地看她。
她看简杜走出警局,一边走一边扣拉链,看上去像又在跟谁争吵。
她看她蹲在夜市边吃拉面,用力吸面的时候会被辣到鼻子发红,还要嘴硬地跟老板说不辣。
她看她一瘸一拐地从任务中回来,肩膀包着绷带,还死要面子地不肯休假,转头就去老爹按摩店里躺着哼哼。
那种遥远得像是透过玻璃观察一个世界的日子,几乎让她疯掉了。
她怕再晚一点自己就真撑不住了。
不过现在,她终于回来了。
她还没来得及去找她,她就先找到了她。
简杜闻到她身上的气息,还是熟悉的那种味道——花草香、雨水味、还有一点点果糖的甜,混着身体还未全然康复的淡淡药香。
简杜却忽然把她推开了一点,明明眼圈还红着,表情却又凶巴巴的。
她捧着狄安娜的脸,像确认一样一寸寸看她,手指抚过她苍白的下巴和清晰的锁骨,又忍不住低头去看她尾巴上缠着的纱布。
她忍不住一手摸上她的头,一下一下地揉着那软发,一边低声骂:“死蛇,蠢蛇,赖皮蛇……你怎么回来了还这么瘦……”
狄安娜让她捶,低着头笑了一声,像小时候那样,一点也不躲也不争,反而笑得眼角发亮。
“没有鼠鼠的投喂肯定会瘦。”狄安娜小声说。
简杜听了这话,反倒忍不住更用力地抱住她,像是要把两年的缺口全数补回来。
她张开手臂,任由简杜哭着骂着,又再一次扑进她怀里。
阳光透过藤蔓爬满的木窗,在地上投下斑驳光影。鸟雀啼鸣,风拂动长廊竹帘,池水波光粼粼。
一场重逢,就这样在日光与风声中慢慢安静了下来。
不是梦,不是幻象……
这一次,她真的回来了。
她也终于不用再从监控里看着鼠鼠的背影,也终于可以亲手抚平她眉间的疲惫,可以亲口对她说:我还活着,我还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