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镇抚司的诏狱在地下三层。
霉味混着血腥气顺着砖缝往上钻,火把在青石墙上投下摇晃的影子。张猛站在铁栅栏外,盯着里面的王二——这是个四十来岁的胥吏,头发花白,囚服洗得发白,膝盖上还沾着没擦净的墨渍。
“王二。”张猛把一张纸甩在栅栏上,“这是你改考生座位的口供,画押吧。”
王二缩了缩脖子,抬头时眼里全是惊恐:“张大人,我就收了周管事的五百两银子,把几个考生的号舍往前挪了挪……真没别的了!”
张猛突然笑了。他从怀里掏出一张拓片,贴在栅栏上:“那这个呢?”
拓片上是“秦大人”三个字,笔锋斜斜的,带着股子急躁劲儿。王二的瞳孔骤然收缩——这三个字,和他昨天在考场上偷偷改座次时写的“秦大人”一模一样。
三天前,沈炼把王二的卷宗推到张猛面前:“这小子是礼部书吏,负责排考场座次。林生说,他亲眼看见王二收了银子,把几个‘特殊考生’的号舍调到了前排。”
张猛翻着卷宗,注意到王二的字迹——他在登记考生信息时写的“秦大人”,笔画转折处总带着股斜劲儿,和秦鸣雷的墨卷如出一辙。
“大人,这小子嘴硬。”张猛找到沈炼,“得换个法子审。”
沈炼递给他一叠拓片:“这是秦鸣雷的墨卷,你比对笔锋。”
此刻,诏狱里烧着炭盆,火舌舔着铁架上的烙铁。张猛把拓片拍在王二面前:“王二,你写‘秦大人’时,是不是学过谁的字?”
王二梗着脖子:“小人没念过书,写的是自己的字!”
“自己的字?”张猛猛地拍响铁栅栏,震得烛台直晃,“秦鸣雷的墨卷你总见过吧?去年礼部考试,他的策论写得龙飞凤舞,满朝夸他‘笔力遒劲’。可你写的‘秦大人’——”他抽出另一张拓片,是秦鸣雷墨卷里的“秦”字,“看这个‘秦’字,上半部分是斜的,下半部分又硬邦邦往上挑。跟你写的,像不像?”
王二的额头渗出冷汗。他想起那天夜里,秦鸣雷把他叫到书房,递给他一叠银票:“王二啊,几个寒门学子不容易,你帮他们调调座位,也算积德。”秦鸣雷边说边在纸上写“秦大人”,笔锋斜斜的,和王二的习惯如出一辙。
“我……我只是帮秦大人办事……”王二的声音发颤。
张猛往前凑近一步,腰间的绣春刀撞在栅栏上,发出清脆的响:“帮你办事?还是帮严公子办事?”
王二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是从张猛拿出那叠“预答案”开始的。
“这是市面上流传的‘科场秘本’,和秦鸣雷的墨卷字迹一模一样。”张猛抖开一张纸,“你改座次的那些考生,是不是都拿到了这份答案?”
王二瘫在草堆里,眼泪混着鼻涕往下淌:“是……是秦大人给我的!他说‘这些人都是严公子要照拂的,你把他们安排在前排,再把答案塞给他们……’”
“严公子?”张猛眯起眼,“严世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