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郡王惊怒(1 / 2)

霜降后的京城,午后的阳光带着一种近乎奢侈的暖意,慵懒地洒落在南城金鱼胡同深处。与胡同外市井的喧嚣截然不同,这里高墙林立,朱门紧闭,唯有几株探出墙头的古槐枝叶稀疏,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投下斑驳的光影,平添几分幽深静谧。

永嘉郡王的别院“漱玉轩”便坐落于此。虽名曰“别院”,却绝非等闲富家宅邸可比。其门面并不张扬,仅以青砖砌就,乌木大门上衔环的辅首乃是低调的螭纹,但懂行之人细看,便能发现那木料是价比黄金的紫檀,砖缝勾抹得如线般笔直均匀,透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厚重与底蕴。

院内更是别有洞天。绕过照壁,便见曲廊回环,依着一洼引入活水的浅池而建,池中残荷虽已凋敝,却更显池水清冽,几尾硕大的锦鲤悠然游弋。假山堆叠得颇具章法,并非一味求高求奇,而是讲究移步换景,与亭台楼阁巧妙呼应。此时秋意已深,几株晚开的菊花在廊下灼灼其华,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与墨香混合的气息,清雅而不失华贵。

午后,一场小型的赏玩雅集刚刚散去。与宴者不过五六人,皆是永嘉郡王在京中的知交——两位同样闲散的宗室子弟,三位以书画、鉴赏闻名的清流文官。席间品评了新得的一幅前朝古画,赏玩了几件宋窑瓷器,言谈风雅,气氛融洽。郡王今日心情颇佳,清癯的脸上带着难得的红晕,眼中笑意盎然。

宾客们已由王府长史恭敬地送至二门外登轿离去。郡王却余兴未尽,唤住了其中两位最为投契的好友——一位是擅画山水的致仕翰林,一位是精通金石鉴赏的世家子弟。

“二位留步,”郡王抚须微笑,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兴致,“方才人多口杂,未能尽兴。那对‘紫玉螭龙’,还需静心细品,方能得其真味。随本王再去密室一观如何?”

二人自然含笑应允,眼中亦流露出期待之色。谁不知永嘉郡王虽近年低调,但其珍藏中,最得他心意、亦是象征意义最重的,便是先皇御赐的那对“紫玉螭龙镇纸”。此物等闲不示人,今日能得再见,自是幸事。

一行人穿过几重院落,越走越是幽静。侍卫悄然增多,明哨暗卡,戒备森严,却皆屏息静气,行动无声,显是训练有素。最终来到一处僻静小院,院中独有一座以整块青石筑基的轩馆,门窗紧闭,并无匾额。

王府长史亲自上前,自怀中取出一串样式奇特的钥匙,先开了门上一把巨大的铜锁,又在内侧门板上某处不显眼的位置以特定顺序按压数次,只听机括发出轻微而清脆的“咔哒”声,厚重的楠木门才缓缓向内开启。

室内光线昏暗,唯有顶部几块特意磨薄的琉璃明瓦投下几束光柱,照亮空气中缓缓浮动的尘埃。空气中弥漫着防虫的樟木和干燥剂的淡淡气味。四壁皆是顶天立地的多宝格,陈列着各式珍玩,但皆以锦缎覆盖,看不真切。室中央仅有一张紫檀木雕螭纹长案,案上空空如也。

长史又走到西侧墙壁前,摸索片刻,触动机关。一整排多宝格竟无声地向侧滑开,露出内里一间更为狭小的密室。密室中央,只设有一座半人高的汉白玉石台,台上安放着一只打开盖子的紫檀木盒,盒内衬着明黄色的软缎。

郡王含笑上前,正欲向好友展示那对堪称其镇府之宝的玉镇纸,笑容却瞬间僵在脸上。

他的动作停滞了,伸出的手悬在半空,目光死死地盯着那紫檀木盒。

盒内,那方明黄软缎上,本该并排安卧的两尊紫玉螭龙镇纸,此刻……竟只剩下了一尊!

另一尊,不翼而飞!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郡王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瞬间变得惨白如纸,随即又涌上一股不正常的、因极度惊怒而产生的潮红。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那双平日总是温和甚至略带疏离的眼睛,此刻瞪得极大,瞳孔收缩,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与即将喷发的雷霆之怒。

密室内的空气骤然变得冰冷粘稠,压得人喘不过气。

身旁的两位好友也发现了异常,顿时噤若寒蝉,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震惊与不知所措。他们清楚地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这……这怎么可能?!”永嘉郡王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声音嘶哑扭曲,完全变了调。他猛地一步抢到石台前,双手颤抖地捧起那紫檀木盒,仿佛希望这只是眼花——然而,盒中那空荡荡的明黄软缎,如同最刺眼的嘲讽,无情地宣告着残酷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