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老三的值房是一座砖石结构的独立小屋,紧挨着巨大的粮囤,位置相对偏僻。此时,屋内灯火通明,隐约传出算盘珠子的噼啪声和几声男人的低语。
张猛带着五六名精悍的缇骑,身着半旧的火兵号服,大摇大摆地走近。一名打手模样的汉子倚在门口打盹,被脚步声惊醒,刚想呵斥,张猛已如猛虎般扑上,一记手刀精准劈在其颈侧,汉子一声未吭便软倒在地。
“锦衣卫办差!挡者死!”张猛低吼一声,一脚踹开木门,身先士卒冲了进去!
屋内顿时大乱!惊呼声、怒骂声、兵刃出鞘声、桌椅翻倒声骤然爆发!钱老三的几名心腹打手反应极快,拔刀相迎,但张猛带来的皆是好手,加之突袭之下,瞬间便占据了上风,战团被死死压在屋内。
几乎在破门声响起的同一瞬间,一道黑影如同灵猫般,悄无声息地自值房侧后方的阴影中窜出,利落地用匕首撬开一扇气窗,身形一缩便钻了进去——正是赵小刀!
屋内前厅杀声震天,赵小刀却已潜入内室。这里陈设简单,一床一桌一柜,但地面却异常干净。他目光如电,迅速扫过。墙壁无异常,床底空空如也。最终,他的目光锁定在那个厚重的榆木柜子上。
柜门未锁,里面是些寻常衣物。赵小刀伸手进去,仔细敲击柜子的内壁和底板。咚咚……底板传来的声音略显空洞!他心中一凛,小心摸索,在底板内侧边缘发现一个极其细微的凸起。用力一按!
“咔哒”一声轻响,底板竟向上弹起,露出一个暗格!
暗格里没有金银珠宝,只有几本厚厚的、封面泛黄的旧账册,以及一捆用红绳系着的信件。
赵小刀迅速拿起最上面一本账册,飞快翻阅。前面是正常的漕粮出入记录,笔迹工整。但翻到后面,字迹变得潦草,且出现了大量古怪的代号和符号:“三月朔,收‘瘦马’三匹,‘苏绣’价”、“四月晦,‘香料’十斤,‘徽墨’支”、“五月,‘红货’押运,‘南珠’抵资”……旁边标注着惊人的银钱数目和一些模糊的代号,如“船火儿”、“仓鼠”、“
城南赵”、“
北边李”……
暗账!这就是钱老三真正的生意经!
赵小刀心脏狂跳,强压下激动,继续翻看。在最后几页,他看到几笔尤为特殊的记录,款项巨大,但货物名称却极其模糊:“特殊红货,走‘潜龙’道,收‘金鳞’”、“‘暗香’随船,付‘黑水’”……这些记录的旁边,还画着几个极简的、如同孩童涂鸦般的漕船纹样标记!
就在他准备将账本和信件收入怀中时,窗外传来李石头发出的一声急促的鸟鸣示警——有巡防兵丁正朝这个方向赶来!
赵小刀不再犹豫,将暗格内所有东西一扫而空,塞入贴身皮囊,敏捷地原路退出窗外,身影迅速消失在渐起的晨雾之中。
前厅内,战斗已接近尾声。钱老三养尊处优,何曾见过这等阵仗,早已被张猛像拎小鸡一样踹翻在地,用牛筋绳捆得结结实实。他的打手非死即伤,躺了一地。
“你们……你们敢动我?!我是漕运司的人!赵大人不会放过你们的!”钱老三面如土色,兀自嘴硬,但颤抖的声音出卖了他内心的恐惧。
张猛一巴掌扇过去,打得他眼冒金星:“呸!找的就是你这漕运司的蛀虫!”
此时,赵小刀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对张猛微微颔首,拍了拍鼓囊囊的胸口。
张猛会意,狞笑一声,大手一挥:“弟兄们,撤!带上咱们的‘钱爷’,回去让沈大人好好‘款待’!”
一行人押着面如死灰的钱老三,迅速撤离了混乱的码头。远处,传来巡防兵丁姗姗来迟的呼喝声,却被早有准备的李石头等人巧妙地引向了别处。
晨光微露,照亮了漕河上弥漫的雾气,却照不亮钱老三和他背后那深不见底的黑暗。
值房内,只留下一片狼藉,和那个被撬开的、空空如也的暗格。
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而那本记录着无数罪恶与秘密的红绳暗账,已然落入沈炼手中,成为了一把……或许能撬动整个京城黑幕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