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架床被迅速地抬了起来,塞进救护车那狭窄却代表着生的空间。车门“嘭”地一声关上,瞬间隔绝了外面震天动地的喧嚣,世界陡然安静了一半,只剩下救护车自身低频的引擎轰鸣和车内仪器轻微的电流声。一个年轻的护士动作迅速地给他扣上氧气面罩。
清凉的、带着一丝塑料味的氧气涌入肺部,那火烧火燎的灼痛感稍稍缓解了一些。陈成贪婪地吸了几大口,混沌的大脑终于得到一丝喘息,开始艰难地运转起来。腰后那块硬硬的疙瘩还在!他不动声色地用被熏得发黑的手,隔着已经看不出原色的夹克,紧紧地捂住了那个位置。
救护车拉响警笛,猛地启动,强烈的推背感传来。陈成躺在担架上,视线只能看到车顶白色的顶棚和快速掠过的、被车窗切割成条状的蓝天碎片。
就在这时,旁边那个低头整理输液管的年轻小护士,大概是想缓和一下这凝重得要滴水的气氛,也可能是纯粹被吓着了想找点话题转移注意力,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声音里带着点劫后余生的好奇和后怕:
“我的天……我听说里面是煤气管道炸了?好好的机关大楼底下……咋搞成这样?吓死个人了!哎,同志,你这算是……从VIp包厢里被抢救出来的‘烤红薯’吧?差点就焖熟透心了……”话一出口,她自己也觉得这比喻有点离谱,脸腾地一下红了,赶紧又加了句,“呸呸呸!大吉大利!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VIp包厢?烤红薯?
陈成被氧气面罩覆盖的脸上肌肉狠狠抽动了一下。这形容……真他娘的贴切又荒谬至极!可不是嘛,省环保厅负一楼后勤仓库,这“包厢”够不够VIp?几百亿黑账当背景音乐,外加煤气管道爆燃的顶级“氛围灯”!至于焖熟的烤红薯……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被熏得黢黑、还散发着焦糊味和汗臭味的衣袖……
“咳…咳咳……”陈成喉咙里发出一阵压抑的闷咳,像是被这黑色幽默给呛着了。他艰难地抬起没扎针的那只手,摸索着,在护士疑惑的目光中,缓缓地……对着她竖起了一个黢黑油腻的大拇指!
护士:“……”她看着那根黑乎乎、代表着某种复杂情绪的大拇指,脸上的红晕瞬间蔓延到了脖子根,彻底懵了,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救护车风驰电掣。
陈成闭上眼,不再看护士窘迫的样子。氧气面罩下,呼吸稍微顺畅了些,但身体每一寸都在叫嚣着疼痛和疲惫。然而,此刻占据他脑海的,却不是这些。腰后那块冰冷的铁疙瘩,像一个硬核的烙印,时刻提醒着他仓库里的一切不是噩梦。刘福生那张看似忠厚的笑脸,在烟雾和火光中扭曲变形,最终定格为幕后操控者的狰狞。
老诸那边……怎么样了?
那条老泥鳅,抓到了吗?还是说,在这爆炸的烟幕弹下,他已经成功金蝉脱壳,甚至……开始布置下一个更阴毒的陷阱?这场“意外”火灾,会被定性为什么?操作失误?意外事故?最终会不会又变成一笔谁也查不清的糊涂账?
外面的警笛声、引擎声似乎都远去了。陈成的指尖,隔着厚厚的、肮脏的夹克布料,再次清晰地确认了那加密盘坚硬冰冷的轮廓。这玩意儿还在,就还有翻盘的资本!他妈的刘福生,你以为一把火就能烧干净?老子这块“烤红薯”芯里,藏的可是烧不化的铁疙瘩!等着吧,看谁最后真被架在火上烤!
救护车一个急转弯,车身晃动。护士惊呼一声,赶紧扶住输液瓶。陈成在晃动中,死死护住后腰,嘴角在氧气面罩下,扯出一丝冰冷而狠戾的弧度。这场火,烧开了锅,也彻底撕破了脸。好戏,才刚刚开始。他倒要看看,这锅滚烫的浑水里,还能捞出多少条装睡的“大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