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华从牙缝里挤出那个名字的瞬间,审讯室里的空气仿佛被抽干了。
省……委……副……书……记……赵……立……春!
墙上石英钟的秒针,似乎被这个名字的重量压得停滞了一秒。
专案组组长,这位头发花白、见识过无数风浪的老纪检,握住保温杯的手第一次出现了难以察觉的颤抖。
陈成瞳孔骤缩,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又猛地松开,血液奔涌冲上头顶。
赵立春!分管党群和组织工作十余年,门生故吏遍布江东,号称“江东官场活字典”、“笑面虎”,绝对的实权派!
扳倒张天华,不过是拔掉了老虎嘴边的一根须。
现在,他们要面对的,是整头盘踞在省级权力巅峰的斑斓猛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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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讯室里死寂得能听到每个人的心跳。墙上石英钟秒针仿佛被无形的重锤砸中,艰难地向前“咔哒”跳了一格,凝固的气氛才被这微弱的声音刺破。
省委副书记赵立春!
这个名字像一道无声的惊雷,在狭小的空间里反复回荡,震得所有人耳膜嗡嗡作响。组长老周——省纪委书记周正山——那只握着保温杯、稳如磐石了几十年的手,第一次出现了难以察觉的痉挛,杯中水面晃出一圈涟漪。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那动作像是要强行咽下某种巨大的惊骇。
陈成感觉一股冰冷的血液从脚底板直冲头顶,头皮瞬间发麻。赵立春!江东省真正意义上盘踞在权力巅峰的“坐地虎”。分管党群、组织工作十几年,手握全省厅局级、处级干部的升迁命脉,“赵老板”三个字在树大根深,盘根错节,绝对的实权派巨头!更可怕的是此人笑口常开,人称“笑面佛”,但背后手段之老辣狠绝,令人胆寒。张天华在他面前,充其量只是个跑腿的“包工头”!
瘫在地上的张天华说完这个名字,仿佛彻底被抽掉了脊椎骨,如同一摊烂泥般蜷缩着,身体筛糠似的抖,喉间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眼神涣散,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恐惧。他知道,他亲手撕开了地狱的口子,无论哪一边,都不会再有他的活路。弑主?在赵老板的字典里,背叛者的下场比死更难看。
“记录!一字不漏!”周正山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沙哑和不容置疑的杀气,瞬间打破了死寂,“摄像录音设备确认状态!确保万无一失!”他鹰隼般的目光死死钉在张天华那张因绝望而扭曲的脸上,“张天华!把你刚才说的话,关于赵立春的每一件事,每一个细节,从头到尾,清清楚楚地再给老子说一遍!敢漏一个字,老子让你全家在里面陪你过年!”
张天华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被周正山话语里毫不掩饰的杀伐之气彻底碾碎了最后一丝侥幸。他不敢再有任何隐瞒,如同竹筒倒豆子,带着哭腔,颠三倒四却又事无巨细地开始吐露那段隐藏在江东官场最深处、最幽暗的秘密。
时间、地点、金额、项目、伪装…赵立春如何通过他张天华的手,如同一个精密的提线木偶师,操控着王海的公司作为白手套,源源不断地将巨额利益输送到海外离岸公司的隐秘账户。每一次“孝敬”,都伴随着赵立春看似不经意的“关心”或“指导”;每一个关键岗位的安排,背后都有赵立春那只无形的手精巧地拨动。赵立春甚至很少直接拿钱,他拿的是更隐蔽也更致命的权力期权——为他的儿子赵瑞龙在海外庞大的商业帝国提供近乎无限的政治庇护和政策倾斜!
“……那几笔账…账本上…最大头的…就是转到…转到赵瑞龙在开曼群岛控制的……离岸基金……”张天华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只剩下气若游丝的呜咽,“赵书记…不,赵立春说过…他这棵树…根子在外面…谁也动…动不了……”
审讯室外临时紧急征用的指挥室内,烟雾缭绕。巨大的白板上,“赵立春”三个字被红笔醒目地圈出,如同一颗滴血的心脏,无数箭头从它延伸出去,指向一个个令人心惊肉跳的名字和关键节点:财政厅副厅长、省发改委某处处长、临港开发区一把手……张天华供出的名单,像一张骤然铺开的死亡通知书,每一个名字背后都代表着一个塌陷的窟窿!涉案金额已非“巨大”可以形容,而是足以让整个江东省官场发生十二级地震的天文数字!
“老周,这…这已经不是江东能兜得住的案子了!”一位专案组副组长声音干涩,掐灭了不知第几根烟,“必须立刻,马上,上报中央纪委和中组部!”他指了指白板上那个被红圈锁定的名字,“这位,可是省部级大员!”
周正山面色凝重得如同铸铁,眼窝深陷下去,布满血丝的眼睛却锐利如刀。他没有立刻回答,目光投向站在窗边沉默不语的陈成:“小陈,你怎么看?”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陈成身上。这位年轻的区长,从一开始就被卷入风暴的核心,此刻却成了这惊涛骇浪中一块异常沉稳的礁石。
陈成转过身,脸上没有太多震惊后的余悸,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和凝重。他走到白板前,拿起一支黑色的记号笔,唰唰几下,在“赵立春”的名字旁边重重写下了三个关键词:
保密!控制!误导!
“周书记,各位领导,”陈成的声音不高,却清晰有力,敲打着每个人的神经,“现在上报是必然的,但不能立刻报!报上去,就是一场席卷整个江东官场的大地震,伤筋动骨!更重要的是,打草惊蛇!”
他用笔尖用力点了点“保密”二字:“第一,绝对保密!张天华的口供,仅限于此刻在场核心人员知晓。所有涉及赵立春及其关联人的调查线索,启动最高密级!泄密者,等同于叛国!”
笔尖移向“控制”:“第二,立刻控制所有张天华供出的名单上的人!特别是财政的李副局长、发改委的王处、临港的孙主任!以‘8·xx’专案需要进一步核实案情为由,由省纪委统一协调,立刻、同步、秘密实施控制!打掉赵立春伸向各个要害部门的爪牙触须,清扫外围,让他短时间内变成瞎子和聋子!这些人嘴巴里,还能撬出更多指向赵立春的铁证!”
最后,他重重圈住“误导”二字,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第三,制造烟雾弹,误导赵立春!对外,包括对内部非核心人员,统一口径:张天华精神崩溃,胡言乱语,并未供出有价值线索,审讯陷入僵局!同时……”
陈成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嘴角甚至浮现出一丝极其冷冽的、近乎黑色幽默的弧度:“周书记,请您立刻亲自签发一份带有省纪委红头文号的、措辞严厉的《内部通报》!主题就是——严厉谴责张天华为脱罪,丧心病狂攀咬污蔑上级领导!责令专案组务必深挖其诬告陷害的险恶用心!这份通报,要‘不经意’间,通过各种渠道,‘迅速’地送到该看到的人办公桌上!”
指挥室里一片死寂,随即响起一阵压抑的倒吸凉气声。
狠!太狠了!也妙!妙到毫巅!
周正山紧锁的眉头骤然舒展开了,甚至拍了一下大腿:“好!妙计!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我们这边高调‘辟谣’,痛斥张天华‘诬陷’,把水搅浑,让赵立春和他的人摸不着虚实,甚至可能产生误判,以为我们被吓住了或者证据不足!这等于给他喂了一颗暂时安心的‘定心丸’,为我们争取宝贵的肃清外围、固定证据的时间!同时,这份通报本身,未来就是一块绝佳的挡箭牌!”
他猛地站起身,斩钉截铁:“立刻行动!按陈成同志的思路三步走!保密级别提到最高!控制名单上的人,由我亲自签发‘双规’文书,协调公安便衣力量,立即、同时、秘密执行!《内部通报》的稿子,小陈,你亲自拟,十分钟后我要签发!要写得义正词严,火力十足!”他看向陈成,“至于张天华……”
陈成接口,语气冰冷:“暂时隔离,严加看管。对外就说他突发急病,需要住院治疗。让他好好活着,他这张嘴,还有大用。”
一场针对江东省潜藏巨鳄的隐秘绞杀,在最高级别的保密和精妙的烟雾弹掩护下,无声而迅猛地拉开了血腥的序幕。专案组如同高度精密的杀戮机器,在陈成提供的策略框架下疯狂运转。一道道密令在午夜发出,一队队便衣如同暗夜的幽灵,扑向各自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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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就在省纪委那份言辞激烈、痛斥张天华“丧心病狂攀咬领导”的红头《内部通报》被“无意泄露”出去,开始在省直机关某些特定小圈子里悄然流传的同时,诸成带领的调查组如同锋利的解剖刀,精准地刺向了风暴的另一处核心——王海及其身后那张由权钱交易编织的、盘根错节的巨型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