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成深吸一口气,脸上瞬间切换成“委屈巴巴又带点后怕”的表情,把手里捏着的饼干碎屑小心翼翼地摊到吴胖子眼皮底下:“吴科长,真不怪我!我是听见耗子叫啊!吱吱喳喳的,啃东西的声音!我这不是想着咱局里的珍贵档案可不能被耗子祸祸了吗?就循着声音找来这边角落…”他指向那个阴暗的角落,“结果您猜怎么着?耗子没逮着,一脚踩到这块不知谁掉这儿的饼干上了!‘咔嚓’一声!这警报就跟抽风似的响了!把我魂儿都吓飞了!黄师傅可以作证!我是好心办坏事啊吴科长!”
他一口咬死“抓耗子”、“踩饼干”,眼神无比“清澈愚蠢”,把“愣头青热心过度”的人设演绎得淋漓尽致。
吴胖子皱着眉头,看看诸成手里那块惨不忍睹的饼干,又看看角落里那厚厚的灰尘(确实有耗子屎的可能性),最后把探寻的目光投向一直沉默的老黄:“老黄?”
老黄那张石雕般的脸抽动了一下。他能说什么?说这小子撒谎?说他是冲着角落保险柜来的?空口无凭!而且…“耗子”这个词就像根无形的刺扎在他心里。他浑浊的眼珠瞟了一眼那幽暗的角落,又扫过诸成那张写满“无辜”的脸。这小子…是真傻还是装的?
“嗯…”老黄从喉咙深处挤出个含糊的音节,算是默认了饼干的存在和耗子的可能性。他总不能自己跳出来指控诸成图谋不轨吧?没有实质性证据,闹大了,只会把他自己也暴露在聚光灯下。尤其在那块饼干出现之后…他心里那点疑虑和不安在放大。“警报…可能是红外被灰尘还是啥挡了一下…加上那声响动…”他含糊其辞,算是给了个台阶。
吴胖子一听老黄都这么说了,紧绷的神经松了一大半。不是敌特偷档案就好!他狠狠地瞪了诸成一眼:“抓耗子?我看你就是最大的耗子!毛手毛脚!刚来就捅娄子!档案室是你能瞎逛的地方吗?回头写份深刻检查!不少于两千字!听见没有?!”
“是是是!吴科长我错了!我深刻检讨!保证下不为例!”诸成立刻点头如捣蒜,一副怂包样,心里却长长松了口气。警报解除!危机暂缓!
“还不快滚出去!把门口收拾干净!看着就烦!”吴胖子不耐烦地挥手赶人。
诸成如蒙大赦,点头哈腰,脚下抹油般溜出档案室,临走前,还飞快地用眼角余光扫了那个藏着神秘保险柜的角落一眼。老黄浑浊的目光,如同两条冰冷的毒蛇,一直缠绕着他的背影,直到厚重的绿绒帘子落下,隔绝了视线。
口袋里,诸成的手指死死攥着一张被他汗水浸得有点发软的纸条——那是他趁着弯腰捡饼干碎屑、身体挡住所有人视线的零点几秒钟,以特种兵练就的鬼魅速度,用指甲在那个神秘小保险柜密码盘边缘不起眼的灰尘里,刮擦下来的一小串模糊的数字与符号编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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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委508室。
黄科长的“和尚念经”还在继续,已经从纪律条例讲到廉洁自律规范,大有不把陈成侃晕誓不罢休的架势。陈成稳如泰山,偶尔点头,表示“在听”、“理解”,眼神却扫过黄科长桌面上那个敞开的举报材料文件夹。
就在黄科长又一次端起保温杯喝水润喉的间隙,陈成看似不经意地开口,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困惑:“黄科长,有个细节,我有点不明白,想请教您。”
黄科长放下杯子,抬了抬眼皮:“说。”
陈成指了指那张举报截图复印件:“您看这张照片,拍摄地点明显是我局办公楼地下车库,西南角的非固定车位区,靠近配电房那个位置。那个位置…我记得,按局里的安保规定,属于监控覆盖的‘补充区域’,只有一个斜向的摄像头能勉强覆盖到画面中我和刘经理站位的那个角落。那个摄像头的清晰度…据我所知,应该拍不清这么小的信封细节才对。”
黄科长眼神微微一动,没说话。
陈成继续说:“而且,局里去年底刚升级了监控系统存储服务器,存储协议变更时,部分旧摄像头在升级过渡期那两周的数据归档路径出了点小问题,数据容易错位。三个月前…正好在那个过渡期内。这么巧,举报人提供的这个关键画面,清晰度却远超那个摄像头应有的水准…”他顿了顿,看着黄科长,“黄科长,纪委办案火眼金睛,不知道技术科的同志们,有没有对这关键图片做过专业鉴定?比如…看看有没有后期合成的痕迹?或者…异常清晰的部分,是不是通过其他特殊手段获取的?”
黄科长那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裂纹。他盯着陈成,眼神变得格外锐利,似乎在重新评估眼前这个年轻的“代理处长”。这小子,思路清晰,矛头精准,直指证据链条中最脆弱的技术环节!看来,不是个能被三板斧吓住的愣头青。
他沉默了几秒,没有直接回答陈成的疑问,而是拿起桌上的内线电话:“小刘,技术科的图像分析初步报告出来了吗?嗯…好,送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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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勤局大院外,街角咖啡馆。
陈成和诸成坐在最角落的卡座,两杯冰美式冒着冷气。
“头儿,你是没看见老黄那张脸!警报一响,他那石头脸笑得跟裂开的核桃皮似的!”诸成压低声音,绘声绘色地描述档案室惊魂,“差点被他关门打狗!幸好哥们机智,搬出了耗子兄弟当挡箭牌!吴胖子那草包,被我忽悠得一愣一愣的!”
陈成没笑,只是把手机推过去,屏幕上正是纪委给他看的那张举报截图放大版。他指了指照片背景里,靠近车库顶部通风管道的阴影处一个极其不起眼的、只有指甲盖大小的模糊黑点:“诸成,仔细看这里。”
诸成凑近屏幕,眯着眼看了半天,猛地倒吸一口凉气:“操!这…这他妈是只耗子?!”
没错!在通风管道支架的阴影角落里,一只探头探脑、拖着细长尾巴的耗子轮廓,虽然模糊得要命,但绝对错不了!
诸成脑子里“轰”的一声,瞬间把档案室警报、老黄诡异的反应、角落里听到的“吱吱”声、踩碎的饼干…所有线索闪电般地串在了一起!他猛地掏出那张被汗水浸得发软的纸条,上面是他从神秘保险柜旁刮下来的编码:
R42\/JLY\/03\/⊕
前三组字符他能看懂(很可能代表柜号、卷宗类型、年份),最后那个奇怪的“⊕”符号却从未见过。他立刻掏出自己手机,飞快翻到之前在档案室假装整理文件时,偷偷拍下的几张老旧归档规则说明照片,其中一张泛黄的纸上,模糊地印着一些特殊符号注释:
…⊕:鼠患标记(重点防护区)…
“鼠患标记?!”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低呼出来!
陈成眼中寒光乍现:“耗子…举报照片里有耗子…档案室老黄听到‘耗子’反应异常…保险柜关联着‘鼠患标记’…再结合王姐说魏胖子做账像密码,需要‘老底子档案’对照…”他敲了敲那张纸条,“这个⊕标记的区域,藏的恐怕不单单是魏胖子的假账密码本!那只出现在车库举报照片里的耗子…绝对不是巧合!有人在那段时间,在那个特定的、监控有瑕疵的角落,不止是为了拍我‘收信封’!他们真正在意的,或者说,被无意拍进去的‘耗子’,或许才是启动某个关键机制的‘信标’!”
诸成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我去!这他妈…玩的是谍影重重还是无间道啊?举报你是顺带,真正目的是掩盖耗子…啊不,是掩盖这个‘鼠患标记’关联的秘密?!那老黄…”
“他绝对不是看门老大爷那么简单!”陈成端起冰凉的咖啡杯,指节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他看着窗外后勤局那栋在夕阳下投下巨大阴影的办公楼,嘴角却勾起一丝嘲讽的弧度,“给纪委挖坑,往我头上扣屎盆子,这手段够阴,但还不够看啊。这帮人…胃口比咱们想的还大,藏的‘耗子’(秘密),恐怕也更肥。”
他喝了一大口冰咖啡,冰冷的液体似乎也浇不灭他眼中跳动的火焰。
“露马脚了就好办了。一只耗子照片,一条鼠患编码…顺着尾巴揪住它,我倒要看看,魏胖子背后那位‘大狸猫’,能不能坐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