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成没有再看他,收拾书本,起身离开。走到小赵桌边时,他脚步微顿,仿佛自言自语般又低声说了一句:“关键证据,还是握在自己手里安全。放在信任的地方,总比放在随时可能把你卖掉的领导抽屉里强。”说完,径直离去,留下小赵如同石化般坐在原地,心脏狂跳,脑海里反复回响着“知情不报”、“主犯”、“老人没人管”、“关键证据”这些词……还有那句意味深长的“信任的地方”?
这一夜,对王姐和小赵来说,注定无眠。
王姐在家里坐立不安,看着睡熟的孙子,又想想那个匿名电话和抽屉里的“定时炸弹”。最终,对孙子的爱和对牢狱的恐惧压倒了对魏国忠的畏惧。深夜,她鬼使神差地走到楼下超市,将一张写着“同意”和一个小U盘(里面是她偷偷拷贝的部分异常凭证扫描件)的纸条,塞进了指定的寄存柜。做完这一切,她感觉后背都被冷汗浸透了,但又有一种奇异的解脱感。
小赵则在图书馆闭馆后,失魂落魄地回到家。看着病床上熟睡的父亲,想着父亲日益沉重的医药费和魏国忠那阴晴不定的笑脸,再想想今晚那个陌生人的话……他坐在书桌前,盯着那个锁着所有敏感单据流转记录和魏国忠一些私下指令备份的加密U盘,手指颤抖着,内心天人交战。把它交出去?交给谁?那个陌生人可信吗?不交?万一东窗事发……魏国忠会保他吗?他想起魏国忠对不听话的人的手段,打了个寒颤。他最终没有做出决定,只是把那枚小小的U盘,从公文包里拿出来,藏在了书架最底层一本厚厚的《辞海》夹页里。
第二天,当诸成从超市寄存柜拿到王姐的U盘,看到里面那些清晰的证据扫描件时,嘴角勾起一丝胜利的微笑:“‘铁公鸡’,终于舍得掉毛了!好,很好!”这些单据,清晰地指向了那几批被篡改品名和价值、实际流向不明的“润滑油”!
而小赵的反常沉默和失魂落魄的状态,也被陈成敏锐地捕捉到。在走廊“偶遇”时,陈成特意停下来,状似关心地问:“小赵,脸色不太好?家里老人身体要紧,工作上的事,该坚持原则的要坚持,但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他拍了拍小赵的肩膀,力道不重,却让小赵浑身一颤。“有什么难处,随时可以跟我说。”这句话,更像是一句承诺。
小赵低着头,含糊地应了一声:“谢谢陈处关心。”匆匆走开,但陈成看到,他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魏国忠似乎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空气。王姐汇报自查情况时,眼神躲闪,语焉不详;小赵更是像丢了魂。他阴沉着脸把陈成叫到办公室。
“陈处,自查工作抓得挺紧啊?”魏国忠皮笑肉不笑,手指敲着桌面,“王会计和小赵最近状态可不太对劲,是不是你给他们太大压力了?咱们处的工作,讲究个‘和谐稳定’,有些事情,过去就过去了,追得太深……”他拖长了音,“容易伤筋动骨,对大家都不好。你说呢?”
陈成心里冷笑:老狐狸,坐不住了?面上却是一副诚恳模样:“魏处提醒得对!是我考虑不周,可能太想尽快熟悉业务了。回头我注意方法,主要还是抓大方向,细节让
魏国忠盯着陈成看了几秒,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破绽,但陈成那副虚心受教的表情滴水不漏。“嗯,明白就好。”魏国忠摆摆手,“对了,楼下那车,放着落灰多可惜?周末有空开出去兜兜风嘛!”他又开始用车钥匙试探。
“正想跟您说呢魏处,”陈成露出恰到好处的“不好意思”的笑容,“周末家里有点事,得回趟老家,路远又不熟,怕把这么好的车蹭了,还是先放着吧。等下次方便再开。”(再次婉拒,加深魏国忠的疑虑和不安。)
魏国忠眼中闪过一丝阴鸷,勉强笑道:“呵呵,行,随你。”
走出魏国忠办公室,陈成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锁定了自己。他知道,魏胖子的耐心在消磨,试探和警告会越来越频繁,甚至可能升级为直接的威胁。王姐的U盘是重要证据,但还不够形成闭环;小赵是关键的活证人,但他还在摇摆。时间不多了!
他立刻将情况加密告知诸成。
诸成的回复带着一股狠劲:“收到!‘铁公鸡’的毛已到手,证明‘油老鼠’确实在啃国家油库!‘小耗子’(小赵)还在洞里犹豫,但洞口已经被咱们堵上了风,它缺氧快憋不住了!魏胖子急了?好啊,他越急,破绽越多!”
“下一步:
1.保护好‘铁公鸡’!千万别让她被灭口或反水!
2.对‘小耗子’,咱们得再加把火,送他一个‘不得不跳出来’的理由!目标:拿到他手里那把打开核心证据链的钥匙(U盘)!
3.陈处,你那边得想办法制造一个‘安全屋’,一个让小赵觉得能把东西交出来且能保命的地方!魏胖子快狗急跳墙了,咱们得收网了!”
陈成看着信息,深吸一口气,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官场斗争,如同在雷区漫步,每一步都可能粉身碎骨。但现在,他们手中已经握住了第一根引爆索,指向的正是那群贪婪的“油老鼠”。小赵,这个身处风暴中心、夹缝中求生的年轻人,会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还是被风暴彻底吞噬?
他回复诸成:“明白。‘安全屋’我来想办法。风紧,扯呼,准备收网捞鱼!但记住,网要结实,别让最大的那条……溜了!”
权力的棋局,厮杀已至中盘。陈成知道,收网前的这一刻,才是最步步惊心、暗流汹涌的时刻。魏国忠和他背后可能存在的“大鱼”,绝不会坐以待毙!真正的较量,才刚刚拉开最凶险的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