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够了。”陈成的嘴角，终于勾起一丝冰冷而锋利的弧度。这弧度里没有笑意，只有猎人锁定猎物要害的绝对掌控。他将地上的文件袋稳稳拿起，拍了拍灰尘，动作庄重得像接过一面战旗。
他转头看向面如死灰、恨不得原地消失的赵胖子：“赵主管。”
“在！在在！陈经理您吩咐！”赵胖子一激灵，立刻九十度鞠躬，腰弯得比老马还低。
“今晚的事，”陈成语气平淡，却带着千钧之力，“你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老马的班，你正常排。他的工作，你正常安排。一切如常。明白吗？”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钢针，刺得赵胖子头皮发麻。
“明白！完全明白！绝对明白！”赵胖子点头如鸡啄米，赌咒发誓，“陈经理您放心！我赵德柱要是敢多一句嘴，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他现在只想保住自己这身膘，哪敢掺和神仙打架？
“很好。”陈成微微颔首，目光最后落在瘫软如泥的老马身上。那目光不再锐利逼人，却带着一种更沉重的、近乎悲悯的审视：“老马，你的事，还没完。该你做的，继续做。不该说的，一句也别说。你的老婆子，你的孙子，他们的活路，现在系在你自己的舌头上。”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把你藏好的‘东西’，继续藏着。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老马浑浊的眼里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随即又被更深的恐惧和卑微的感激淹没。他挣扎着想磕头，却被赵胖子死死拽住。“谢…谢谢陈经理…谢谢您开恩…我…我一定管好嘴…当哑巴…当瞎子…”他语无伦次地保证着。
陈成不再理会他们，对诸成一个眼色，转身走出了充斥着绝望与霉味的杂物间。诸成紧随其后，手里紧紧攥着那个黑色的特供烟盒和装着文件袋的证物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与狠厉。
走廊的灯光依旧昏暗，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地下空间里回荡，如同战鼓的前奏。
“成哥！牛逼炸了！”一进入空旷无人的电梯厅，诸成就忍不住低吼出来，声音带着兴奋的颤音，“人证！物证！链条！全齐活了！这他妈简直是给刘扒皮量身定做的裹尸布！老子现在就想把这文件和烟盒拍他肥脸上！”
陈成按了下行的电梯按钮，镜面般的电梯门映出他冷静到极致的面容。“急什么？”他声音平缓，像在谈论晚餐吃什么，“拍他脸上，然后呢？等着他背后的‘胃口太大的人’跳出来把水彻底搅浑？等着他狗急跳墙销毁更多证据或者反咬一口？”
诸成一愣，高涨的情绪稍敛：“那…成哥你的意思是？”
“裹尸布得裹严实了，钉子得钉死了。”陈成看着电梯门上跳动的数字，眼神深邃，“刘扒皮只是最肥的那只出头鸟。他电话里提到的‘那帮人’，‘东晟的通道’，‘老吴调数据’…这些才是藏在深水里真正的大鳄。动刘扒皮容易，惊跑了后面的大鱼，或者让他们有机会把脏水泼回来，那我们就前功尽弃。”
电梯“叮”一声到达，门无声滑开。陈成迈步进去，诸成赶紧跟上。狭小的空间里，只有排风扇低沉的嗡鸣。
“老马的口供和文件、烟盒，是钩子，也是护身符。但不能现在就用。”陈成按下顶层办公室的楼层键，缓缓说道，“我们要做的第一步，是彻底摸清‘宏盛项目’服务外包费的流向，‘滨海西区地块’评估报告的真实数据源，还有‘东晟通道’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这些，刘扒皮的文件里只有冰山一角，他电话里提到的‘老吴’才是关键节点。”
“审计部的吴有德？”诸成眼睛一亮，“那老小子是刘扒皮的铁杆狗腿子！账面上的猫腻，肯定绕不过他！成哥你是想……”
“不是想，是必须。”陈成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拿到吴有德经手相关项目的完整审计底稿和原始凭证。用最干净、最合规的渠道去拿。让财务部配合，以季度审计抽查的名义，目标明确，但理由充分。记住，我们不是去查刘茂才，我们是去‘复核项目合规性’。”
诸成瞬间领悟，脸上露出心领神会的狞笑：“懂了！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打着合规的旗号，抄他吴有德的老底！他要是敢藏着掖着或者动手脚，那就是他自己找死！”
“同时，”陈成继续部署，思维缜密如精密的齿轮，“监控刘扒皮和吴有德的所有通讯、邮件往来。特别是下班后，非公司Ip的联络。技术部那边，用最高权限，不留痕迹。”
“没问题！那帮技术宅就爱干这种‘合法黑客’的活！”诸成拍胸脯保证。
“至于老马…”陈成的目光变得幽深，“让他继续当他的清洁工。他的恐惧，就是最好的枷锁。杂物间那个废纸篓，暂时不要动。那地方，或许还能钓出点别的‘惊喜’。”
电梯平稳上升，轻微的失重感传来。
“成哥，”诸成看着陈成坚毅冷峻的侧脸，忍不住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等咱们把这些铁证都攥瓷实了…到时候…是不是该…”
陈成没有回答。电梯门“叮”一声再次打开，顶层办公区走廊明亮冰冷的灯光倾泻而入，将两人的身影清晰地投射在光洁如镜的地面上。他迈步而出，走向自己办公室的方向，步履沉稳，落地无声。身后，诸成紧紧跟随，手中那个装着黑色烟盒和牛皮纸文件袋的证物袋，在灯光下像一个沉默的、即将引爆一切的潘多拉魔盒。
办公室的门被陈成推开，里面没有开灯，只有窗外城市璀璨的霓虹流光投射进来，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线条。他没有开灯，径直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脚下这片由钢铁、玻璃和巨大利益构筑的丛林。
远处的霓虹招牌闪烁着“宏盛地产”、“东晟资本”的字样，在夜色中格外刺眼。这片繁华的光海之下，是无数个像老马那样佝偻卑微的身影，也是无数张像刘茂才那样贪婪油腻的嘴脸，更隐藏着深不见底的利益旋涡。
诸成将证物袋轻轻放在陈成宽大的办公桌上，那黑色的烟盒和牛皮纸文件袋在微弱的光线下，如同蛰伏的猛兽。
陈成转过身，目光扫过桌上的罪证，最终落在窗外那片光怪陆离的夜色里。他的嘴角，那丝冰冷锋利的弧度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海般的平静。但在这平静之下，是即将撕裂黑暗的汹涌暗流。
“通知财务部负责人和合规部总监，”陈成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明天上午九点，第一会议室。就说……我们要‘复盘’几个重大项目的执行流程，确保核心环节‘万无一失’。”
他拿起桌上那份《关于宏盛项目服务外包费用结算的说明（初稿）》，手指在刘茂才那个龙飞凤舞的签名上轻轻划过，仿佛在丈量着对手最后的生命线。
“游戏，”陈成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却重若雷霆，“该进入终局了。”
窗外的霓虹依旧闪烁，将办公室染上一层变幻莫测的、冰冷的光晕。这光晕笼罩着陈成挺直如标枪的身影，也笼罩着桌上那枚曾经藏在肮脏烟屁股里的金色边角——那抹金色，此刻正无声地燃烧着，冰冷地宣告着一场风暴的正式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