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一声尖锐的、带着浓烈嘲讽意味的冷笑响起,刘鑫的声音变得更加放肆和鄙夷:
“就陈成那小子?还有诸成那个愣头青?哼!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玩意儿!仗着上边有老头子撑腰,就敢伸爪子?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老子在这公司摸爬滚打的时候,他们还在穿开裆裤呢!跟我玩?老子玩不死他们!”
他的声音陡然转厉,充满了狠戾和不容置疑的威胁:
“你听着!这两天给我盯紧了!特别是陈成!这小子鬼心眼多!看看他到底想咬哪一块肉!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告诉我!明白吗?”
短暂的停顿,似乎对方在回应。
“嗯……懂分寸就好……”刘鑫的语气缓和了一些,又带上了那种令人作呕的狎昵,“……放心,你那点事儿……不就是想转个正,再调个舒服点的岗位吗?小事儿!等我把这两只烦人的苍蝇拍死,给你办得妥妥帖帖!保管让你舒舒服服……”
油腻的笑声再次响起,伴随着滋滋的电流杂音,让人联想到毒蛇的嘶鸣。
“对了,那个新来的大学生……叫林薇是吧?啧,盘儿挺亮,条儿也顺……下周那个商务接待,你安排她跟酒……对,多给她倒点……让她‘好好表现表现’……嘿嘿,这种刚从象牙塔出来的嫩雏儿,最容易‘开窍’了……”
污秽不堪的言词如同下水道涌出的污泥,源源不断地从手机里倾泻出来。
“啪嗒!”一声轻微的金属碰撞脆响,清晰地传入监听器。
“唔……这金表不错……”刘鑫的声音带着酒后的含糊和贪婪的咀嚼,“……老张头那儿子……上次办事还算机灵……嗯,这块表你明天替我给他……就说……就说他老子在监控室干得不错……‘线路检修检修’得很及时嘛!哈哈哈!”
刺耳的笑声在狭小的车厢空间里回荡,也如同重锤,狠狠砸在监听者紧绷的神经上。
“咔哒。”一声轻响,通话被挂断。
手机扬声器里,只剩下车辆行驶时单调、持续的“沙沙”底噪,如同无数虫蚁在啃噬着寂静的黑暗。
小径里,死一样的沉寂。
只有远处停车场模糊的轮廓,和路灯投下的惨淡光晕。浓重的黑暗包裹着两人,冰冷刺骨的夜风仿佛凝固了。
诸成僵在原地,一动不动。那番污秽不堪的对话,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听觉神经上,然后顺着血管蔓延,一直烧到四肢百骸!怒火再也不受控制,如同被压抑到极限的岩浆,轰然冲破理智的火山口!
胸腔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火星!牙龈咬得咯咯作响,几乎要迸出血腥味!一股无法遏制的力量驱使着他,身体紧绷如满弓的箭矢,猛地向前踏出一步!脚下的碎石被碾得发出刺耳的呻吟!
“我操他祖宗十八代!!”
一声低沉的、压抑到极致、却蕴含着摧毁一切力量的怒吼,如同受伤的猛兽在喉咙深处咆哮,猛地从他紧咬的齿缝中迸发出来!这声音不大,却带着惊人的穿透力,震得旁边的冬青树叶都簌簌发抖!
他猛地扬起拳头,裹挟着全身的暴怒,就要狠狠砸向旁边冰冷的树干!仿佛那粗糙的树皮就是刘鑫那张令人作呕的脸!
就在拳头即将触及树皮的刹那——
一只骨节分明、沉稳如铁钳般的手,闪电般伸出,死死扣住了他的手腕!
力量之大,让暴怒中的诸成身体都为之一顿!
是陈成。
陈成依旧保持着那个倾听的姿势,手机紧紧贴在耳边,甚至连目光都没有从屏幕上移开。屏幕冷白的光线映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如同刀削斧凿的雕塑。那光线下,他脸上没有任何诸成此刻的暴怒狂躁,只有一片近乎冷酷的平静。
然而,在这片冰封的平静之下,诸成清晰地感受到那只扣住自己手腕的手,正在难以抑制地、微微地颤抖着!
那细微的、蕴藏着恐怖力量的颤抖,比任何怒吼都更清晰地传递着主人内心汹涌的杀机和滔天怒火!那不是失控的暴怒,而是被强行压缩在极致冰点之下、即将爆发出毁灭性力量的……绝对零度烈焰!
“呼……”陈成长长地、无声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似乎将他眼底最后一丝波动也彻底冻结。
他缓缓移开紧贴着耳朵的手机,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缓慢和稳定。
屏幕上,那个代表监听器信号的小红点,依旧在奥迪A8L的位置上,以一个恒定而冷酷的频率,顽强地闪烁着。
陈成的目光,如同两把淬炼了万年寒冰的匕首,死死钉在那个闪烁的红点上。
他的声音响起,低沉、平缓,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冻土上,带着一种冻结灵魂的寒意,清晰地穿透了浓重的夜色:
“听见了吗,诸成?”
他顿了顿,嘴唇抿成一条锋利如刀的直线,嘴角甚至极其细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形成一个没有丝毫温度、如同地狱裂缝般的冰冷弧度:
“这只刘扒皮的奥迪……哪里是什么‘移动棺材’……”
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瞳里,倒映着手机屏幕幽冷的光,仿佛燃烧着来自九幽炼狱的无形业火。
“……这他妈分明就是一座行走的、冒着黑油的、装满了蛆虫的……移动腐败陈列馆!”
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冰钉,狠狠凿进冰冷死寂的空气里。
远处,那辆象征着权势与肮脏的黑色奥迪轮廓,在惨淡路灯下,如同趴伏在黑暗中的巨大魔物,无声地嘲弄着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