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购部老王！老实人一个！据说就因为点了个大份猪蹄请供应商！”
“哈哈哈！猪蹄子招谁惹谁了？李阎王这是饿疯了？连猪蹄子都不放过？”
“嘘！小声点！没听陈经理说吗？苍蝇腿也是肉！猪蹄子……那可比苍蝇腿大多了！够炖一锅了！”
“老王这回惨了，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啊……”
“我看审计部是没招了，逮着个猪蹄子使劲薅，杀猪用上宰牛刀了这是！”
技术部的角落里，陈成依旧抱着他那温吞吞的保温杯，像个入定的老僧。周围实习生小声议论“猪蹄案”的嗤笑声清晰地飘进他耳朵里。他慢悠悠拧开杯盖，吹了吹根本不存在的热气，浅啜一口寡淡的枸杞水，仿佛自言自语般，幽幽地叹了口气，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旁边几个竖起耳朵的同事听见：
“唉……猪蹄子嘛……”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味那根本不存在的滋味。
“炖汤是挺补的，小火慢熬，汤浓肉烂……”
他又啜了一口水，眉头微微蹙起，像是被什么东西硌了牙。
“就是啃起来……费劲。看着油光水滑的，真下嘴去啃……”
他咂摸了一下嘴，脸上露出一丝真实的、带着点嫌恶的为难神色。
“就怕……啃出一嘴毛啊。”
这话轻飘飘的，带着点病后的气虚无力，却像根细小的鱼刺，精准地卡在了所有听见这话的人喉咙里。茶水间的嗤笑声戛然而止。那几个偷听的同事互相交换了一个微妙的眼神，刚才还觉得“猪蹄案”荒唐可笑的心思，瞬间凉了半截。
是啊，审计部那帮“疯子”连猪蹄子都拿放大镜一寸寸照了，他们抽屉里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小肉干”、“小零嘴”，岂不是更要被扒光了放在太阳底下晒？猪蹄子看着好笑，啃起来扎嘴啊！陈经理这哪是说猪蹄？这分明是在说审计部那帮人下嘴啃东西的狠劲儿！这哪是笑话？这是警告！冰冷的警告！
陈成仿佛浑然不觉自己一句话造成的冷场效果，又抱着杯子，缩回了椅背里，闭上眼睛，继续他那永远也养不完的神去了。只有那保温杯杯壁上模糊映出的一双眼睛，在低垂的眼帘下，闪过一丝寒潭掠影般的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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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团大楼顶层，诸成巨大的办公室。
窗帘紧闭，只留下一条缝隙，俯瞰着脚下如同巨大电路板般闪烁着无数光点的城市。
诸成没开大灯，宽大的办公桌一角亮着一盏老式的绿色罩子台灯，昏黄的光圈只勉强照亮桌面上摊开的一份文件——那是一份关于集团下半年核心数据中心扩容升级项目的立项建议书草稿，金额巨大。他高大的身躯隐在台灯光圈之外的阴影里，像一头蛰伏的猛兽。
加密内线电话的蜂鸣声打破了沉寂，依旧是那种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震动。
诸成看都没看来电显示，直接抄起话筒贴在耳边。
“说。”
电话那头的声音清晰而快速：
“猪蹄子钩子甩下去了，动静不小。采购部老王吓得不轻，但嘴还算严实，只承认是供应商老周撺掇点的，说猪蹄是那家馆子招牌，老周就好这口油腻的。审计部那帮愣头青，现在正拿着鸡毛当令箭，顺着老周那条线往上刨，查他过去三年的供货记录和所有招待报销。”
诸成的食指中指并拢，指关节在冰凉的实木桌面上，无声地敲了两下。
笃。笃。
电话那头立刻会意：“明白。供货记录和招待费……‘毛刺’不少，尤其跟后勤部姓孙的那个主管，牵扯不清。孙胖子是赵副总小舅子手下的人。”
一丝极其冷硬的笑意，在诸成阴影笼罩下的嘴角边扯开，快得如同错觉。
“很好。”诸成的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丝毫波澜，“猪蹄子炖汤，得用小火。火急了，肉柴。”
“明白。让审计部慢慢‘熬’。
诸成的目光落在那份数据中心项目的立项书上，手指在那预估金额一栏的数字上轻轻点了点。那项目，是赵副总派系今年志在必得的肥肉。
“快了。”诸成的声音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笃定，“等他们把锅盖揭开，看见底下到底是什么油花儿再说。鱼，饿极了总会咬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