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侧!
顾岚的声音如同惊雷,在他混乱濒死的大脑里炸响!
货运电梯在运行!通往外界唯一的、也是最危险的路径——垃圾处理通道——此刻打开了闸门!这是唯一的机会!是顾岚用生命赌来的缝隙!
“呃…嗬…”陈成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像垂死的野兽。就在两个灰衣人被那嗡鸣声引得分神、压制力量出现一丝极其微弱松懈的瞬间,他用尽全身残存的、燃烧生命般的意志力,左臂猛地向前一探!
目标不是灰衣人坚固的身体,而是护士推车下方,一个半开的、装着废弃纱布和药棉的黄色医疗垃圾桶!
哗啦!
垃圾桶被他虚脱的手臂带倒,里面的污物倾倒出来!
“废物!”握着注射器的灰衣人低声斥责了一句,不知是对陈成还是对倾倒的垃圾桶。但这微不足道的干扰确实让压制他右肩的灰衣人下意识地挪动了半步。
就是现在!
陈成那刚刚被甩脱、剧痛钻心的右手,如同垂死毒蛇的最后噬咬,借着身体最后一次无意识的痛苦痉挛,猛地向下一抓!
指尖触碰到了冰冷、粗糙的尼龙材质!
是那条掉在地上、带着金属锁扣上细微划痕的新束缚带!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束缚带死死攥在手心,连同上面沾染的、自己伤口蹭上的粘稠鲜血,一起紧紧握住!然后手臂无力地垂落,将这条浸染了鲜血、藏着致命秘密和象征屈辱的尼龙带子,死死压在身下。
“注射!”灰衣人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针尖再次逼近!
走廊尽头,那代表着四点半的、庞大货运电梯的启动嗡鸣声低沉而持续,如同巨兽的呼吸,穿透病房的墙壁,清晰地敲打在每一个人的神经上。
两个灰衣人压制着陈成的动作没有丝毫放松,但那闪烁着红光的目镜,却极其短暂地、同步地朝病房门口的方向偏转了一瞬——那是一种植入骨髓的程序化反应,对特定时间节点、特定区域运行状态的强制监控扫描。冰冷,高效,不带任何人类情绪的迟疑。
就是这转瞬即逝的空隙!
陈成被压在病床上的身体,因为剧痛和极致的紧张而剧烈颤抖,汗水、血水混合着,将他身下的床单浸染得一片狼藉。他能感觉到那只握着加压注射器的手再次稳定地抬起,冰冷的针尖阴影重新笼罩住他脆弱的颈侧动脉。
死亡的气息浓稠得令人窒息。
在意识即将被剧痛和绝望彻底吞噬的边缘,那被压在身下的左手,五指却如同痉挛般死死收拢!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这自残般的剧痛刺激着濒临崩溃的神经。冰冷粗糙的束缚带紧紧贴着他汗湿的皮肤,那金属锁扣边缘细微的划痕,此刻像一道烙印,灼烧着他的理智。
不能晕过去!
电梯…通道…就在外面!
顾岚…
“呃…嗬…”喉咙撕裂般的灼痛让他只能发出破碎的气音。就在注射器针尖刺破空气、即将触及皮肤的刹那,他那唯一还能微微动弹的左腿,猛地向上屈起!不是为了攻击,而是用膝盖狠狠顶向自己腰腹间那道不断涌出温热血浆的撕裂伤!
噗嗤!
一股难以形容的、足以撕裂灵魂的剧痛如同高压电流般瞬间贯穿全身!陈成的身体像被扔进滚油里的活虾,猛地向上弹起,发出一声非人的、凄厉到失声的惨嚎!伤口处一股温热的血泉猛地喷射出来,溅射在两个灰衣人灰暗的制服前襟和冰冷的目镜上!
这完全疯狂的、自毁般的举动,超出了任何预设的应对程序!
两个灰衣人压制的手臂本能地被这股狂暴的反冲力震得微微一松!覆盖着血点的目镜视野也短暂地模糊了一瞬!那支即将刺入的注射器更是被陈成剧烈甩动的头颅险险避开!
“该死!”拿着注射器的灰衣人低吼一声,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被污秽物干扰的烦躁,他下意识地用另一只手去擦拭目镜上的血污。
“按住他!”另一个灰衣人反应迅速,立刻加大力量,试图重新将陈成像钉子一样钉死在床上。
混乱!
短短的零点几秒的混乱!
对于陈成来说,这已经足够了!他用尽最后一点残存的意识,借着身体因剧痛而失控痉挛的力量,那条紧握在左手、浸满自己鲜血的新束缚带,被他顺势、极其隐蔽地塞进了身下倾倒出来的、粘着污秽药棉和浸血纱布的医疗垃圾桶内!黄色的塑料边缘,恰好挡住了这微不足道的动作。
与此同时,他那刚刚挣脱过束缚带、此刻又被灰衣人重新死死扣住的右手腕,在挣扎扭动中,将腕部被撕裂的束缚带边缘粗糙的纤维,狠狠刮过病床金属护栏一个不起眼的、略微尖锐的焊接点!
撕啦!
一小片带着鲜红血迹和皮肤碎屑的束缚带布条,被坚韧的金属锐角刮了下来,悄无声息地挂在了那里,像一道不起眼的红色标记。
做完这一切,陈成最后的力量彻底耗尽。身体如同破麻袋般瘫软下去,只剩下胸腔剧烈起伏带出的、带着血腥味的破碎喘息。视野彻底被黑暗和旋转的血色光斑占据,意识在剧痛和失血的冰冷中迅速沉沦。
“镇静剂注入!”灰衣人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针尖终于毫无阻碍地刺入了陈成颈侧的皮肤。冰凉的液体瞬间涌入血管。
就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深渊前的最后一瞬,陈成模糊的听觉捕捉到了病房门外,走廊尽头传来的声音——
金属摩擦的刺耳尖啸!沉重的、闸门开启的撞击轰鸣!然后是……一阵极其沉闷、仿佛来自深渊的隆隆声,伴随着某种令人作呕的、腐败有机质被搅碎的黏腻声响,由近及远,向下坠落……
电梯厢下行。
垃圾通道启动了。
冰冷的药剂如同决堤的冰河,汹涌地冲垮了陈成最后挣扎的意识堤坝。眼前旋转的血色光斑瞬间熄灭,沉入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的黑暗。
一切感知都在飞速远离。身体的剧痛、手腕的灼烧、腰腹间不断涌出的温热……都失去了意义。只剩下那沉重冰冷的闸门关闭声,和垃圾被搅碎的黏腻声响,如同某种残酷的安魂曲,在他意识彻底湮灭前的最后一刻,持续地、单调地、绝望地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