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内,烛火摇曳。裴砚看完了墨羽的密报,又听了承烨与傅成渊的禀报与分析,脸上并无太多意外之色,唯有目光愈发沉冷如冰。江南豪族的反弹,本就在预料之中,只是没想到来得如此之快,手段也如此下作。
“跳梁小丑,果然按捺不住了。”裴砚冷哼一声,将密报掷于案上,“恐吓官吏,煽动漕工,真当朕的刀锋不利么?”
他看向侍立一旁的墨羽:“江南内卫,可已掌控确切证据?”
墨羽躬身回道:“回陛下,内卫安插的人手,已掌握部分豪族与江湖势力往来密信,以及其指使家奴、佃户伪装漕工滋事的口供。只是……其核心人物行事谨慎,直接证据尚显不足,且其在地方盘踞多年,关系网复杂,若贸然动手,恐难以一击即中,反打草惊蛇。”
裴砚沉吟片刻,目光转向那份关于调整丝绸税额、已被他暂缓的奏章,眼中闪过一丝锐光。他提起朱笔,在那份奏章上飞快地批阅数行,然后递给墨羽:“连同这份旨意,以六百里加急,密送江宁赵怀瑾。告诉他,朕予他临机专断之权,江南之事,可由他全权处置!该抚则抚,该剿则剿,不必事事请示!朕只要结果——新政不可阻,朝廷威严不可犯!”
“是!”墨羽双手接过,立刻转身安排。
江宁府,巡察使衙门。
赵怀瑾接到密旨与皇帝的亲笔批示时,已是深夜。他仔细阅罢,眼中闪过一丝决然。皇帝的信任与支持,便是他最大的底气。他深知,此刻的江南,已到了必须用雷霆手段撕开僵局的关键时刻。
他没有立刻调兵遣将,而是先做了一番周密部署。
首先,他依据皇帝在丝绸税奏章上的批示精神,以巡察使名义发布告示,明确宣布:凡在限期内主动配合官府完成田亩清丈、并依新制足额纳税的士绅商户,其过往在田亩登记上的一些“瑕疵”(指非恶意的大量隐匿),只要主动说明并补缴部分税款,官府可不予追究;同时,将在漕运、市舶等商事领域,对守法纳税者给予一定的优先权和便利。
此告示一出,如同在滚沸的油锅中滴入冷水,顿时在江南士林和商界引起了巨大反响。一些本就对朝廷新政持观望态度、或并非核心既得利益者的中小地主和商人,开始动摇。主动配合,不仅能免于追咎,还能得到实利;若顽抗到底,下场难料。告示发布后数日,前往官府主动申报、配合清丈者明显增多。
这一手“分化和抚”,初步瓦解了反对势力的部分基础。
然而,对于那些盘踞已久、利益根深蒂固的核心豪族,赵怀瑾深知,怀柔示好无异于对牛弹琴。他们的反抗,绝不会因一纸告示而停止。
果然,就在告示发布后的第三日夜里,江宁府下辖某县负责清丈田亩的主簿,在返家途中遭蒙面人袭击,被打成重伤,家中亦被掷入恐吓信件。几乎同时,另一处漕运码头上,数百名被煽动的漕工再次聚集,“要求”朝廷停止漕运改制,恢复旧例。
消息传来,赵怀瑾不怒反笑。他知道,对方这是狗急跳墙,也是在试探他的底线。
“来得正好!”赵怀瑾一拍桌案,眼中寒光凛冽,“正愁找不到由头动手!”
他早已通过内卫及自己发展的眼线,锁定了几个为首的豪族及其圈养的打手、勾结的江湖头目。此刻,正是收网之时!
他当即下令:
一、命江宁守备营立即出动,以“缉拿凶犯、维护治安”为名,直扑那几个核心豪族的别院、庄园,搜查罪证,控制其核心成员及打手头目。行动务求迅猛,不给其反应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