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
鱼腥草在我们这里,被叫成折耳根,不要说山南了,西南几省人民离开这东西都不行。但是也不晓得怎么回事,折耳根就是走不出西南,被其他地方的人民恨得要死,有的人一听说这东西,就恨得牙痒痒。
彼之蜜糖,我之毒药。
人们急忙去给朱董换没有折耳根的蘸水,但是朱董却很无所谓。他说,人活着嘛,就是要各地的东西都要尝一尝,不试一试、不品一品,又哪里晓得祖国的辽阔,文化的多元呢?
朱董说,大家都别光看着我老头子过瘾了,来来来,大家围起来,吃肉喝酒。
于是我们又手忙脚乱地围起来,有的搬凳子,有的舀菜,有的去拿酒,折腾了小一会,才团成了一桌。胡小敏县长带来了一箱山南土酒,本来酒瓶里有小杯子的,但是朱董觉得不过瘾,非得要换成土碗。
大碗喝土酒,我猜不单单是我,就算胡小敏和丁鉴,也少有这样豪气。不过,总之不是花自己的钱,肉疼归肉疼,但是不会心疼。
朱董的酒量很大,估计是丁鉴我们的两倍,他身边的人也都是海量,大口喝酒从不眨眼。胡小敏酒量不行就浅尝辄止,只有我硬着头皮上,左一碗又一口,没一会就晕乎乎了。
我估摸,再这样喝下去,就要交待了。但是也就在这个时候,朱董突然就踩刹车。他说,大家是来工作的,酒就点到为止吧。
说完之后,朱董站起来,把我叫到跟前,将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说小元支书,谢谢你今天给了我这么好的体验,让我回忆起当年在部队的苦日子。
人嘛,苦的时候特别恨苦日子,但是富起来之后,又觉得那一段苦日子特别珍贵,只要一吃饱喝足,就会拿出来感慨,就算朱董阅尽了人间沧桑,也难于免俗。
“这个村的基本情况我算是有了大体的了解。”首次见面,就聊过往种种,未免交浅言深,朱董是懂得分寸的人,所以对于过往的回忆也是点到为止。他说,从当前的情况来看,这个村太可怜了、我这个兼职的村支书也很难熬,他决定能帮一把就是一把,所以尽一点绵薄之力吧。
朱董的绵薄之力,就是现金,因为对于他来说,最不缺的就是钱、最强能力是钞能力。他叫过来一名助理,递给我一个厚厚的袋子,说里面的五十万就捐赠给树林村委会了,权当作是重建资金。
“希望你们能把每一分钱都用好、用到最需要的地方。”朱董拍了拍我的肩膀,他说他老了,亲力亲为肯定是不现实的,只希望我能作出一点成绩,等到将来树林村发展好了,就再邀请他来走一走、看一看,希望那个时候,他还吃得下大块肉、喝得下大碗酒。
对此,我有什么好说的,只能频频点头,回答说定当努力,不辜负老人的重托。
朱董带着一车人走了,他的慷慨让大家的情绪都很高,送别的时候,我却单独走到丁鉴身边,非常诚恳地说着谢谢。我知道,朱董的这五十万,完全是给丁鉴的人情。对于朱董来说,这点钱只是毛毛雨,给哪里都一样,但是能劳烦他亲自来的,并不是我、也不是胡小敏,更不是树林村的这一起惨案,全国发生这种情况的地方多了,他为什么会单单来树林村?
只有丁鉴。
“好好把矛盾化解了,真正把产业搞起来。”对于自己的功劳,丁鉴并不推脱。他警告我说,对于我,他是能帮一把就是一把,但要是事事都需要他帮忙的话,那就没意思了撒,与其那样,他还不如调我到政法委去,单纯当他的酒搭子,顺便解决正科级,更简单、更轻松。
大巴车消失在宁静的夜里,而我却酒醒了。那五十万刺激得我睡不着,在雪冻派出所的办公室沙发上,我隔一会就起来数点一遍,隔一会又起来数一遍,真害怕数着数着就少了一坨。
最后,我真是抱着钱睡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