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轻微的，睫毛颤动的声音，在死寂的犬山城广场上，比天地崩塌的巨响，更能撼动何雨水的心神。
她那双倒映着虚无的眸子，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石子，荡开了一圈圈名为“期盼”的涟漪。
醒了。
哥哥，要醒了。
那被炼化成精纯魂力的犬神残魂，发出了最后一声怨毒而不甘的诅咒，便彻底化作了滋养何雨柱的养分，消散于星河之中。
随着最后一缕魂力灌入，何雨柱那高大的身躯猛地一颤，紧接着，那双紧闭了仿佛一个世纪的眼眸，缓缓地，带着一丝迷茫与困惑，睁开了。
这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清澈，憨厚，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懵懂。
没有了犬神的邪异，没有了被占据的扭曲，只有独属于她哥哥的，那份熟悉的温暖。
何雨柱的视线，还有些涣散。
他先是茫然地看了看自己完好无损的双手，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那些狰狞的伤口早已消失不见，魂体凝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我……我这是……在哪儿？”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真实感。
随即，他的目光，落在了前方那个白衣染血、银发如霜的身影上。
四目相对。
时间，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何雨柱的瞳孔，在一瞬间，从迷茫转为震惊，再从震惊，化为了一股几乎要将他整个魂魄都撕裂的、排山倒海般的剧痛与自责！
“雨……雨水？”
他颤抖着，伸出手，仿佛想要触摸，却又不敢。
他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一头刺眼的银发之上！
那不是装饰，不是幻术！
那是生命本源被过度燃烧后，才会留下的，不可逆转的苍凉痕迹！
几天前，他分明还看着她乌黑亮丽的长发！
可现在……
“你的头发……你的头发怎么会……”
何雨柱的声音彻底哽咽，这个在轧钢厂能跟几十号人硬刚的汉子，此刻魂体抖得像风中残叶！
记忆如决堤的洪水，轰然冲垮了他的理智！
是了！
他想起来了！
他想起了自己死后，那无边无际的黑暗与孤寂。
想起了被抓到这鬼地方，受尽的折磨与屈辱。
想起了在刑柱之上，意识弥留之际，看到的那一抹撕裂黑暗的白色闪电！
是他！
全都是因为他！
是他的无能，是他的弱小，才让妹妹……让他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追到这阴曹地府来，为他拼命，为他燃尽了一头青丝！
“哥……我对不起你啊……”何雨柱一个七尺男儿，此刻竟像个孩子一样，发出了压抑到极致的呜咽。
他猛地抬手，狠狠一巴掌抽在自己的脸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我不是人！我不是个好哥哥！爹跟寡妇跑了，我发过誓要一辈子照顾你，不让你受半点委屈！可我……我让你……我让你……”
他的话再也说不下去，只剩下无尽的悔恨与心痛。
他宁愿自己魂飞魄散，也不想看到妹妹为自己变成这副模样！
整个广场上，只回荡着他痛苦的自责声。
然而，面对兄长那几乎要崩溃的情绪，何雨水只是静静地看着。
她那张绝美的脸上，依旧是那片空灵的、不染尘埃的淡漠。
仿佛兄长的眼泪，兄长的痛苦，都只是吹过她身畔的一缕微风。
她缓缓走上前，伸出那只依旧沾染着金色魂血的、白皙的手，轻轻地，替他拭去了魂体上并不存在的“泪水”。
“哥。”
她的声音，空灵而平静，像山巅的雪，干净，却也冰冷。
“没关系的。”
她指了指自己那头银发，用一种陈述事实的、毫无起伏的语气，缓缓说道：
“头发白了，也很好看。”
“只要你没事，一切，都值得。”
这本该是世间最温暖的话。
可从她口中说出，却让何雨柱如坠冰窟，一股寒意从魂魄深处炸开！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眼前的雨水，还是他的妹妹，可又好像……不再是了！
那眼神，那语气，那份将天地万物都摒弃在外的疏离感，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与恐慌！
这不是淡然！
这是……失去了“心”的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