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的阶梯盘旋向下，仿佛通往地心。
墙壁上镶嵌着发出柔和光芒的、不知名矿石，取代了刺眼的电灯，将整个地下空间映照得一片通明，却又带着一种不属于人间的静谧。
空气中的铁锈味越来越浓，还夹杂着一股淡淡的、类似电离后臭氧的味道。
当何雨水走下最后一级台阶，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这里完全不是什么茶楼的地下室，而是一个无比庞大、充满了后现代科幻风格的巨大指挥中心。
数十米高的穹顶之上，绘制着繁复的星图，无数光点在其中缓缓流转，仿佛一片被囚禁的银河。
上百名身穿统一的、剪裁利落的黑色特殊制服的男男女女，在这个巨大的空间里有条不紊地忙碌着。
他们有的在敲击着造型奇特的键盘，有的戴着耳机在通过电报下达指令，有的则在一张巨大的、投射出幻灯片的墙面前激烈地讨论着什么。
这里，就是“龙组”的心脏。
一个存在于所有官方记录之外，直属于最高层，负责处理一切超自然与常规手段无法解决之事件的、国家最隐秘的暴力机关。
当何雨水那双干净的布鞋踏上光洁如镜的金属地板时，整个指挥中心内那高效而紧张的嗡鸣声，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
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上百道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入口处的那个纤弱身影。
那目光极为复杂，有敬畏，有好奇，有探究，但更多的，是一种发自骨髓深处的、深深的忌惮。
他们是龙组的精英，是国家从百万军中挑选出的利刃，每个人都身经百战，心如钢铁。
他们见过最穷凶极恶的罪犯，也处理过最匪夷所思的灵异事件。
但他们从未见过像何雨水这样的人。
仅仅一天时间，她以一己之力，用最原始、最血腥的方式，将盘踞在四九城阴暗角落里、连他们都感到棘手的地下势力连根拔起，清洗得干干净净。
更不用说，她还屠尽了得罪过她的仇家，手段之残忍，效率之恐怖，简直闻所未闻。
在他们接到的报告里，她时而如鬼魅，无声无息地收割生命；
时而如神明，言出法随，凭空将人吊起；
时而又如魔神，一息之间，幻化数十个分身。
她不是人。
这是所有看过那份绝密报告的龙组成员，心中唯一的结论。
面对这上百道复杂的目光，何雨水视若无睹。
她神情淡漠，径直穿过大厅，走向最深处一间由单向玻璃构成的静室。
那里，才是真正的权力核心。
静室的门无声地滑开。
里面陈设极为简单，只有一套古朴的紫砂茶具，和两张竹制的椅子。
一个头发花白，身穿普通中山装，但眼神锐利如鹰的老者，正坐在茶台后，专注地冲泡着一壶大红袍。
他动作行云流水，每一个步骤都精准得如同教科书，身上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沉稳气度。
他就是“龙组”的最高负责人，唯一有资格与那位直接对话的人，代号——“龙头”。
见到何雨水进来，他没有起身，只是抬了抬眼皮，用下巴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何雨水也不客气，径直坐下。
“凤主，昨天的动静，太大了。”
龙头将第一泡洗茶水倒掉，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千钧般的份量。
何雨水端起面前空着的闻香杯，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仿佛对他的话毫无兴趣。
龙头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他继续用滚水冲泡茶叶，浓郁的岩韵茶香瞬间在静室中弥漫开来。
“你以‘凤主’之名，越级启动了所有蛰伏的‘栖凤’暗棋，强行封锁了四九城所有的陆路与水路出口，在没有得到任何授权的情况下，对城南、城西、北街等十三个区域的地下势力进行了毁灭性的清洗。”
“甚至，”他放下水壶，语气陡然转厉，“你还动用了‘龙组’安插在各个部门里的三百七十二枚‘钉子’！你知道这在四九城造成了多大的恐慌吗？你知道有多少秘密战线因为你的擅自行动而暴露在风险之下吗？”
“何雨水，这种行为，已经越界了！”
最后三个字，他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出口，空气中的温度仿佛都因此下降了几分。
一股属于军人的、铁与血的煞气，从他身上升腾而起，向着何雨水碾压而去。
然而，面对这足以让普通人肝胆俱裂的威压，何雨水只是端起龙头刚刚为她斟满的茶杯，放到唇边，轻轻吹了口气。
缭绕的白雾模糊了她脸上的表情，只有那双眼睛，依旧是一片深不见底的、燃烧着黑色火焰的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