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闻风而动(1 / 2)

初夏的风带着草木的湿润与暖香,漫过紫禁城的琉璃瓦,掠过御花园的朱红回廊,连墙角的蔷薇都被吹得微微摇曳,晕开一片温柔的夏意。可这份和煦,却被御书房厚重的雕花木门严严实实地挡在外面,门内的空气冷得像结了冰,凝滞得让人喘不过气。

此时皇上的指尖紧紧攥着一本暗黄色的密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青筋在宽大的袖管下隐隐跳动。他原本平和的面容此刻布满阴云,眉峰拧成一个深深的川字,眼底翻涌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像是即将喷发的火山。密折上的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扎得他心口发紧,那是暗探潜伏多日,从忠顺王府邸内外搜罗来的铁证,一笔一划都写满了背叛与贪婪。

“好……好得很!”皇上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难以遏制的颤抖,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话音未落,他猛地抬手,将手中的密折连同龙案上的砚台、笔架、奏章一同扫落在地。“哗啦”一声巨响,砚台摔在金砖上碎裂,墨汁溅得四处都是,雪白的奏章散落一地,有的还沾了墨痕,狼狈不堪。

殿内伺候的宫女太监们早已吓得面无人色,“噗通”一声齐齐跪倒在地,脑袋埋得低低的,额头几乎贴着冰冷的地面,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细碎的颤抖从他们紧绷的肩头传来,御书房内只剩下圣上粗重的喘息声,以及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更衬得殿内死寂如坟。

唯有老太监李德全,伴随圣上多年,见惯了风浪,此刻虽也心头一紧,却依旧强作镇定。他缓缓膝行几步,声音放得又轻又柔,带着小心翼翼的劝慰:“圣上切勿动气,龙体为重啊!”说罢,他眼角的余光飞快地扫过一旁瑟瑟发抖的小太监和宫女们,微微颔首,示意他们趁圣上怒气稍缓,赶紧将地上的狼藉收拾干净。

几个小太监宫女如蒙大赦,膝行着上前,手脚麻利却又轻手轻脚地捡拾地上的奏章、碎片,生怕弄出一点声响再触怒圣上。圣上深吸一口气,胸口剧烈起伏着,强压下翻腾的怒火,目光如寒刃般扫过地上的密折,冷冷地说道:“好一个忠顺王爷!”

他俯身捡起一本沾了墨渍的密折,狠狠掷在李德全面前,“你看看!这老八的胆子,简直大到天上去了!结党营私,朝堂上半数官员都成了他的人;卖官鬻爵,从七品知县到三品按察使,明码标价,污秽不堪;贪墨赃款,前一阵查抄四大家族的财产,他竟敢克扣一半入了自己腰包!”

皇上说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朕不过是让他暂代几日朝政,他倒好,真把自己当成储君了!朝堂上下,都快成他忠顺王府的一言堂了!”他的手指着密折上的条条罪证,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帝王的威严与被背叛的痛楚。

殿内的空气愈发冰冷,捡拾东西的宫女太监们动作更缓了,连呼吸都放得极轻。李德全跪在地上,不敢接话,只是连连叩首:“圣上息怒,息怒……”

圣上沉默了片刻,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怒火稍稍褪去,他缓缓走回御座坐下,手指轻轻敲击着冰凉的扶手,发出“笃笃”的声响,在寂静的殿内格外清晰。过了许久,他才开口,声音恢复了些许平静,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老四还没回来吗?”

李德全连忙答道:“回圣上,传旨的小太监前天一早才从京城启程,雍王爷远在中山府,路途遥远,今个估计才刚将旨意送到。依着行程算,雍王爷最快也得明天一早才能启程回京,路上最快也得两三日的路程。”

圣上闻言,眉头微蹙,陷入了沉思。御座上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有些孤寂,他手指敲击扶手的速度渐渐加快,显然是在权衡着什么重大的决定。殿内众人都屏息等待,连收拾干净地面的宫女太监也都重新跪倒在地,不敢有丝毫异动。

良久,圣上猛地睁开眼,眼底闪过一丝决绝,对着李德全说道:“李德全,传旨!荣亲王、内阁学士李子通、吏部尚书张文泉、九城都指挥薛震,四人午时过后,即刻到御书房议事,不得有误!”

李德全心中一惊,连忙叩首领旨。荣亲王是圣上的亲弟弟,手握宗人府大权,向来公正不阿;李子通是内阁首辅,学识渊博,深得圣上信任;张文泉执掌吏部,为人刚正,从不结党;薛震则掌管九城兵权,是京畿防务的关键人物。这四人,涵盖了宗室、内阁、六部与兵权,圣上此刻将他们同时召来,显然是要处置天大的事,十有八九与忠顺王爷有关。

他不敢耽搁,连忙应声:“奴才遵旨,这就去安排人传旨!”说罢,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脚步都比往常快了几分。

御书房内,圣上再次拿起一本密折,眼神深邃如渊。他知道,如今太子已死,悲伤无意,最重要的还是要立下储君,不然这两个儿子一定会斗个你死我活,到时候定会动摇国本。

与此同时,忠顺王府内,却是另一番景象。王府的花园里,牡丹开得正盛,香气袭人,忠顺王爷胤禩正坐在凉亭内,手中把玩着手中的古扇,这把古扇还是当初抄没荣国府时,贾雨村送来的。忠顺王的神色间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兴奋与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