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未破晓,行馆朱漆大门外,荣亲王玄色朝服上沾染着夜露与尘土,墨发未及细整,平日里温润的眉眼此刻覆满寒霜,周身裹挟的怒气几乎要将周遭的寒气点燃。
他猛地推开虚掩的门扉,靴底踏在阶前,发出沉闷的声响。目光扫过庭院,昨夜厮杀留下的痕迹触目惊心——断裂的兵刃斜插在泥土中,被劈开的廊柱木屑散落,而最刺目的,是青砖地上那几摊早已凝固发黑、却仍依稀可辨的血迹。风一吹过,似乎还能卷起淡淡的血腥气。
“传所有在此的官员即刻到前堂议事!”荣亲王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惊得守院的侍卫连忙躬身领命,转身便朝着各官员歇息的偏院狂奔而去,荣亲王则是快步走进太子房间,将柜子里面一个精致盒子打开,里面一只小小的虎符,正是太子所说的兵符,荣亲王两忙将兵符用手帕包好,贴身藏了,这才回到大厅之中。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行馆前堂内已站满了神色惶惶的官员。有昨夜亲历偷袭、衣衫上还带着血渍的武将,有听闻变故后匆匆赶来、面色苍白的文臣,众人皆低着头,不敢直视荣亲王那张盛怒的脸,只听得见彼此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以及荣亲王指尖叩击案几发出的“笃笃”声,每一声都敲在众人的心弦上。
“都抬起头来!”荣亲王猛地一拍案几,桌上的茶盏被震得跳起,滚烫的茶水泼洒出来,在描金的桌面上晕开一片深色痕迹。官员们齐刷刷地抬头,目光里满是惊惧与不安。
荣亲王的视线如利剑般扫过众人,声音陡然拔高:“昨夜之事,你们都亲眼所见,还用得着本王多说吗?”他顿了顿,语气中添了几分痛心,“南越贼人狼子野心,竟敢深夜偷袭行馆,此等行径,与强盗何异!”
说到此处,他的怒火更甚,胸膛剧烈起伏着:“太子殿下仁厚,昨夜见贼人来袭,不顾自身安危,为了保全天朝颜面自己挺身而出!可你们呢?”他的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掠过,“若非殿下以身相护,你们当中不知有多少人要葬身于此!可结果呢?你们竟然眼睁睁看着太子殿下被那些歹人掳走!”
“本王与镇南伯昨夜得知消息后,当即点兵追击,整整奔袭了半夜,翻遍了周遭的山林沟壑,却连贼人的半点踪迹都未曾寻见!”荣亲王的拳头重重砸在案几上,发出一声巨响,“那些贼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你们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官员们被问得哑口无言,纷纷低下头去,有的面露愧色,有的则眼神闪烁,不敢与他对视。贾环站在队伍里面,看到荣亲王的样子,若非自己早已知晓内情,恐怕自己也得被吓得不轻,不禁在心中对着荣亲王竖起大拇指,这台大戏唱得实在精彩!
荣亲王的目光最终落在了人群中一位身着甲胄的将领身上,那将领身形挺拔,却将身子伏的最低,正是昨日才被封为平南大将军的苏玉全。“苏将军,”荣亲王一字一顿地唤道,声音里带着彻骨的寒意,“本王记得,此次随行,三城守备之责,是陛下亲自交由你统领的,没错吧?”
苏玉全心中一沉,上前一步,单膝跪地,沉声道:“是,昨日末将才接管防务,一时间未及时肃清南越贼人,致使南越贼人掳走太子,实在是末将失职!”
“失职?”荣亲王冷笑一声,语气中满是讥讽,“那本王倒要问问你,你的职责到底在哪里?行馆地处城内核心区域,周遭防卫本该是铜墙铁壁,为何南越贼人能如入无人之境,悄无声息地摸到行馆之内发动偷袭?为何直到贼人动手,你的守备军还迟迟赶到?”
一连串的质问如同重锤般砸在苏玉全心上,他额头渗出冷汗,按照他们当初的计划,趁着夜神将酒醉的太子掳走,以此要挟天朝交换云阳三郡,没想到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如今这太子也不知道被劫掠到哪里去了,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声音有些沙哑的答道:“末将……末将昨夜已按规制布防,每隔半个时辰便有巡逻队巡查,不知为何……”
“不知为何?”荣亲王打断他的话,怒火几乎要冲破胸膛,“现在说不知为何?太子殿下被掳走,生死未卜,你一句不知为何就能了事吗?你身担防务重任,却让贼人有机可乘,致使太子身陷险境,此等失职之罪,你该当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