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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业的抓捕令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吴郡积压已久的干柴。当身着禁军服饰的官兵粗暴地撞开顾氏在吴县的主宅大门时,回应他们的不再是惶恐的仆役,而是早已埋伏在影壁、回廊之后,眼神冰冷、刀剑出鞘的私兵部曲。
“杀!”不知是谁发出一声嘶吼,箭矢如同疾雨般从屋顶、窗棂后射出,瞬间将冲在前面的几名禁军射成了刺猬。紧接着,怒吼着的私兵如同决堤的洪水,与惊愕的禁军绞杀在一起。刀光剑影,血肉横飞,昔日钟鸣鼎食的世家宅院,顷刻化作了修罗战场。
类似的场景在吴郡朱、张、陆三家的主要据点同时上演。顾徽与朱桓等人,既然决定举兵,便再无保留。各家经营多年的坞堡、庄园纷纷成为抵抗的据点,私兵部曲被迅速武装起来,依托熟悉的地形节节抵抗。更有多股轻骑,拿着盖有四家印信的檄文,驰骋于吴郡、会稽的乡野之间,宣扬孙权“无道”,号召各地豪强、甚至是郡县兵“共举义旗,清君侧,诛孙弘等奸佞”!
檄文所到之处,应者云集。许多早已对盐铁官营、强征捐输不满的地方豪强,或是与四大姓有千丝万缕联系的中小家族,纷纷拉起队伍,攻打孙权派来的督盐使、税吏,占领官仓,一时间,吴郡、会稽北部烽烟四起,乱象丛生。孙权试图用雷霆手段震慑世家的策略,反而激起了更大范围的反噬。江东最富庶的核心区域,陷入了自孙策平定以来前所未有的动荡与混乱。
泉陵州牧府,密室内的气氛比以往更加凝重。最新的战报如同雪片般传来,江东内乱的细节被不断补充到沙盘之上。
“顾徽、朱桓等人已拥兵据守乌程、由拳、嘉兴等城,打出‘清君侧’旗号,吴郡太守骆统难以节制,会稽南部山越亦有异动。”徐元指着沙盘上标注出的一个个红点,语气沉稳地汇报,“孙权已急调驻防京口的吕范部南下平乱,但吕范兵力不足,且需防备我水军,进展缓慢。建业城内,人心惶惶。”
邓艾眼中精光闪烁,再次请战:“主公!吕范南下,豫章韩当部孤立无援,此乃天赐良机!末将愿率庐陵精兵,出赣水,直捣豫章腹地!即便不能一举而下,亦可夺其数城,极大削弱江东!”
赵云依旧持重,但语气中也多了几分跃跃欲试:“艾将军所言不无道理。江东内乱,其边防必然空虚。我军纵不大举进攻,亦当前出威慑,夺取一些战略要地,为日后全面经略江东打下基础。洮阳方向,李严近期亦频频调动,似有东窥之意,西线压力不大。”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陈暮身上,等待他的决断。庞统轻轻摇着羽扇,补充道:“主公,据暗卫密报,曹操已加大汉中压力,刘备遣大将吴兰、雷铜出击,战况激烈。此确是我军动手之良机。”
陈暮站起身,走到沙盘前,目光深邃地扫过江东那片已燃起烽火的地域。他沉默了片刻,手指最终在豫章郡与丹阳郡的交界处,轻轻一点。
“江东已乱,但我等入场,尚需一个‘名分’,以及最佳的时机。”他缓缓开口,声音清晰而冷静,“强攻豫章,虽可能得利,却易促使孙权与世家暂弃前嫌,一致对外,亦会让我军过早暴露全部意图,引来曹操、刘备的警惕和干预。”
他顿了顿,看向邓艾:“士载,你的庐陵兵马,可以动了。但不是大举进攻豫章。”他的手指移向鄱阳湖方向,“以此为界,向东西两侧,清扫赣水沿岸所有江东哨卡、烽燧,将我们的实际控制线向前推进三十里。遇有抵抗,坚决打击;若其弃守,则占领之。同时,水军加大对彭蠡泽,特别是通往长江口区域的巡弋力度,做出随时可能切断江东水陆联系的姿态。”
他又看向徐元:“元直,以我的名义,发布一篇《告江东士民书》。内容嘛,不必提及其内乱,只强调我交州愿与江东百姓和睦共处,通商惠工,凡愿与我交州贸易往来者,皆可至庐陵、泉陵互市,我必保障其安全与利益。同时,可暗中散播消息,言我交州愿为‘避祸’的江东士民提供庇护。”
最后,他总结道:“我们要做的,是趁火打劫,但不是明火执仗地抢劫,而是悄然蚕食其边界,吸纳其流民,笼络其士商,削弱其潜力。让孙权去扑灭他内部的烈火,我们,只需在周边不断扇风,并准备好接收战利品即可。至于大举东进……等他们双方血流得再多一些,等孙权求到我们头上,或者等世家有人撑不住来投时,再议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