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尉面露难色:“府君,刊印书籍,耗费颇巨,郡府财政……”
陆逊打断他:“我知道。此事我会另行设法,你只管先去筹备编撰之事。”他知道这很难,丹阳的财力无法与掌控交州和荆南商路的陈暮相比,但这关乎人心的争夺,再难也必须去做。
就在这时,亲卫队长彭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书房外,求见。陆逊屏退郡尉,让彭材入内。
彭材压低声音,面色凝重:“府君,建业方面,监视我们的眼线增加了,而且……似乎还有另一股不明势力的人在暗中接触我们的人,言辞间多有挑拨,暗示府君您……应早做打算。”
陆逊眼神一凛:“可知是何方势力?”
彭材摇头:“对方很谨慎,未能查明。但观其手段,不似交州暗卫那般缜密有序,倒更像是……北边或者西边的风格。”
陆逊沉吟良久,缓缓道:“知道了。告诫所有属下,谨言慎行,忠于职守,勿与外间不明之人接触。若有强行攀附者,记录在桉,及时禀报于我。”他顿了顿,补充道,“将此事,连同我等之应对,密奏吴侯。”
彭材有些迟疑:“府君,此时密奏,是否会……”
陆逊摆了摆手,语气带着一丝疲惫,却异常坚定:“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主动禀报,总比被人构陷要好。丹阳可以稳,但不能乱。我陆伯言可以死,但不能背负叛主之名而死。”他这是在走钢丝,既要稳住丹阳,又要消除孙权的疑心,其间的艰难与凶险,唯有自知。
汉中,定军山前线。刘备大军与曹操援军依旧处于紧张的对峙状态,连绵的春雨使得大规模战事暂时停歇,但小规模的摩擦与前哨战从未停止。
中军大帐内,诸葛亮看着刚刚从江东传来的最新情报,眉头微蹙,对坐在一旁的刘备道:“主公,陈明远之势,膨胀之速,远超亮之预期。其不仅迫孙权签城下之盟,更以商路、纸张、书籍为利器,行文化渗透之事。长此以往,恐江东士民之心,将为交州所夺。”
刘备放下手中关于粮草调拨的文书,叹了口气:“孔明之意,我亦深知。然如今汉中战事正紧,曹操亲至长安,夏侯渊虽伤,曹军根基未动,我等实难分心南顾。如之奈何?”
诸葛亮羽扇轻摇,沉吟道:“目前确非与交州交恶之时。亮以为,当双管齐下。其一,可遣一能言善辩、身份足够之中层官吏,携带贺礼,以恭贺其签订条约、拓土增利为名,出使泉陵,当面观察其虚实,试探其对我军之态度。其二,需加紧与江东孙权之联络,即便不能联手,也需让其知晓,我军愿与其保持沟通,共抗强曹,使其不至因绝望而彻底倒向交州或北面。”
刘备点头:“便依孔明之言。使者的人选,由你定夺。至于江东那边……就让公瑾(周瑜已故,此指代与江东有旧的官员)旧部设法递个话吧。”
与此同时,北地邺城,丞相府。
曹操看着司马懿呈上的最新报告,脸色阴沉。报告上详细描述了交州利用“交纸”大量印刷书籍,向江东倾销的情况。
“好一个陈明远!好一个润物无声!”曹操将报告摔在桉上,“他这是要掘了孙权,乃至我等士族根基!书籍、文脉,自古掌握于世家之手,乃维系统治之根本。他竟想以此廉价之物,将其普及于贩夫走卒,动摇千百年之秩序!此子,比孙权、刘备,更该杀!”
司马懿垂首道:“丞相息怒。陈暮此举,虽看似高明,然亦有其险。其一,耗费巨大,非有雄厚财力不可持续。其二,必然引起江东乃至天下世家大族的警惕与反噬。其三,知识下移,亦可能导致思想混乱,于其统治未必全是好事。”
曹操冷哼一声:“话虽如此,却不可不防。传令给我们在江东的人,设法散播言论,强调交州此举乃‘亵渎圣贤’、‘败坏学风’,鼓动江东大族抵制交纸交书。另外,让我们的人也想想办法,能否彷制此纸,或找到其弱点。”
“诺。”司马懿应下,稍作犹豫,又道,“丞相,还有一事。细作回报,孙权近来似乎有秘密筹措资金的举动,目标指向一些海商和……有走私嫌疑的家族。”
曹操眼中精光一闪:“哦?看来咱们这位孙仲谋,也没闲着啊。让他去闹吧,他与陈暮斗得越狠,对我们就越有利。密切关注,必要时……可以给孙权行点方便,让他有力量给陈暮多制造些麻烦。”
天下的棋局,因为交州这看似柔和、实则凌厉的文化攻势,再起波澜。无形的烽烟,开始在思想文化的战场上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