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逊的加急奏章,果然在建业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孙权在书房内仔细阅毕,脸色阴沉不定。奏章中,陆逊将丹阳山越骚动定性为“外部势力挑唆”,并成功安抚了最大的宗帅彭材,处理得可谓干净利落,无可指摘。甚至最后请求钱粮加强武备,也合情合理。
但正是这份“完美”,让孙权心中那股莫名的疑虑再次升起。陆逊的能力,他从不怀疑。可这份能力,用在被他猜忌、明升暗降之后,就显得格外刺眼。他如此迅速地稳定了丹阳局势,是真心为国,还是为了证明自己,收买人心?那所谓的“外部势力”,指的是谁?曹操?还是……陈暮?陆逊在奏章中语焉不详,是确实没有证据,还是……有意隐瞒?
“主公,陆伯言处置得当,当予以嘉奖,并拨付其所请钱粮,以安其心,亦显主公信任。”张昭看完抄送的奏章后,谨慎地建议。
顾雍也附和道:“子布所言甚是。伯言能迅速平定山越,消除隐患,于国于民皆是有功。”
然而,一旁侍立的某些近臣,却发出了不同的声音:“主公,陆都督……哦不,陆太守能力超群,自是好事。只是……这‘外部势力’一说,颇为敏感。如今北有曹贼虎视,西有刘备求援,江西陈暮更是狼子野心。陆太守身处丹阳,毗邻陈暮所占庐陵,此番奏报,是否……过于巧合?还需详查啊。”
这话如同毒刺,精准地扎在了孙权最敏感的心结上。他挥了挥手,让众人退下,独自沉思良久。
最终,他对陆逊奏章的批复下来了:对其安抚山越之举予以口头嘉勉,所请钱粮,只拨付了三分之一,并特意强调“丹阳乃腹地,当以文治教化为主,武备之事,不可过奢”。
这份带着明显猜忌与限制的批复,被快马送往常丹阳。同时,孙权又秘密下令,加强对丹阳郡,特别是陆逊本人及其亲信往来的监视。
丹阳太守府,陆逊接到了建业的回复。看着那寥寥数语的口头嘉勉和大幅削减的钱粮拨付,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默默地将公文收起。
他走到院中,望着东南方向,那是彭材山寨所在的大致方位,也是……庐陵的方向。建业的猜忌,如同冰冷的锁链,缠绕着他。而江西那个潜在的对手,却像一团迷雾,看不清,摸不着,却又无处不在。
他召来了那名曾随他入山的亲卫队长。
“挑选二十名绝对可靠、身手敏捷且熟悉山林的弟兄,组成一队,脱离郡兵序列,由你直接统领。”陆逊的声音压得很低,“你们的任务只有一个,潜入庐陵,不惜一切代价,查明近期是否有身份特殊之人进入丹阳山区,以及……江西方面,对丹阳,究竟意欲何为。”
“府君,这……”亲卫队长面露难色,潜入敌境,风险极大。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陆逊目光锐利,“记住,此事绝密,若有差池,你我皆死无葬身之地。”
“诺!”亲卫队长心中一凛,重重抱拳。
与此同时,泉陵方面,庞统也收到了暗卫从丹阳撤回的报告,以及陆逊派出精干小队潜入庐陵的消息。
“陆伯言果然不是易与之辈,反应如此之快。”庞统对陈暮笑道,“他这是要摸我们的底了。”
陈暮澹澹一笑:“让他查吧。有些棋,明着下不如暗着来。传令庐陵,放那支小队进来,让他们看到我们想让他们看到的。另外,可以开始下一步了,让‘商队’动身吧。”
一场围绕丹阳,关乎情报、人心与战略意图的无声硝烟,在双方智者的操控下,悄然弥漫开来。风,起于青萍之末,而席卷天下的风暴,往往始于这看似微不足道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