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洙和马谡心中焦急,知道拖延下去,北方曹操的干预可能会更加露骨,变数增大。而张昭等人也同样压力巨大,孙权设定的底线难以突破,交州使者又态度强硬。
泉陵,州牧府。
陈暮很快收到了来自建业的谈判简报。对于孙权的强硬条件和谈判的僵局,他并未感到意外。
“孙权还是放不下脸面,或者说,他还存着侥幸之心。”庞统冷笑道,“以为靠着张子布等人的口舌,就能让我军退出庐陵?简直是痴心妄想。”
徐元分析道:“主公,谈判僵持,于我虽无大害,但亦非全利。北曹西刘,皆在观望。长期拖延,恐生枝节。需设法打破僵局,让孙权彻底认清现实。”
陈暮点了点头,目光投向窗外,沉吟道:“孙权最大的倚仗,或者说,他心中最后的侥幸,无非是觉得我内部不稳,或急于稳定,不敢久耗。又或者,他觉得陆逊、凌统在我手中,我投鼠忌器,不敢对他们如何,反而会成为他的筹码。”
他转过身,眼中闪过一丝决断:“既然如此,我们就帮他认清现实。士元,以我的名义,给邓艾去信,令其在庐陵、豫章边境,择机举行一次大规模军演,动静要大,要让对岸的韩当看得清清楚楚!同时,让文聘的水军,派出分舰队,沿着赣水北上,进行武装巡航,展示存在!”
“妙!”庞统抚掌,“以武促和!让孙权亲眼看看,他面对的究竟是怎样的对手!看他还能不能硬气得起来!”
“另外,”陈暮继续道,“对陆逊和凌统的待遇,保持不变,甚至……可以更优渥一些。尤其是凌统,找最好的医师,用最好的药,务必让他的伤势尽快痊愈。但要严加看管,绝不能出任何纰漏。”
徐元若有所思:“主公此举,是进一步向孙权展示我方的‘诚意’与‘底气’?让他明白,我们既不惧战,也有足够的耐心和资源‘善待’他的大将?”
“不错。”陈暮澹澹道,“战争是政治的延续,而政治,很多时候打的是心理战。我们要让孙权明白,继续僵持,他失去的会更多。而主动迈出和谈的实质性一步,他至少还能保住颜面,赎回大将,获得喘息之机。”
建业的谈判依旧在进行,但气氛更加微妙。当邓艾在边境举行大规模军演,文聘水军分舰队北上巡航的消息传到建业时,孙权在朝会上沉默了许久。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来自西面的军事压力,如同实质般压迫过来。而交州使者韩洙和马谡,在接下来的谈判中,腰杆似乎也更硬了几分,虽然依旧保持着表面的礼节,但在原则问题上寸步不让。
与此同时,关于陆逊、凌统在泉陵受到“极高礼遇”,凌统伤势“迅速好转”的消息,也通过某些渠道传回了建业。这消息让主和派大臣们更加坚定了议和的决心——陈暮确实展现了足够的“善意”和“底气”。而一些原本主战的将领,在看到对方毫不松懈的军备展示后,气焰也不由得矮了几分。
真正让孙权感到刺痛和无力的是,北方曹操的使者,在得知江东坚持议和且态度有所软化后,竟然不阴不阳地说了句“吴侯既已决断,外臣不便多言,只是望吴侯莫要养虎为患”,随后便悻悻离去。这种毫不掩饰的挑拨和坐观成败的态度,反而让孙权更加清醒。
他意识到,无论是战是和,曹操都靠不住。江东的未来,只能靠自己。
数日后,孙权再次秘密召见了张昭、顾雍、诸葛瑾。
“告诉交州使者,”孙权的脸色在烛光下显得有些晦暗,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和疲惫,“庐陵郡……可以给他们。但赣水航道,必须约定共享,并签署互不侵犯条款。赎回伯言和公绩的条件……可以再谈,只要不是割地,钱粮、市易之利,皆可商议。”
这几乎是全盘放弃了之前设定的领土底线。张昭等人心中明了,主公这是终于向现实低头了。
“主公圣明!”三人齐声道。虽然条件依旧苛刻,但至少,和谈的大门真正打开了。
当张昭将孙权的最终决定带给韩洙和马谡时,两人心中悬着的大石终于落下。虽然知道后续关于具体条款,尤其是赎回陆、凌二人的代价,还有一番艰苦的讨价还价,但最艰难的一关,已经过去了。
建业的天空,似乎透出了一丝微光。然而,这场和议的达成,真的能带来持久的和平吗?泉陵那位深不可测的陆伯言,以及那位宁折不弯的凌公绩,他们又将如何面对即将到来的命运转折?北方的曹操,西边的刘备,又会对此作出何种反应?南方的棋局,只是进入了下一个更加复杂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