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大王!营外有使者求见,自称来自泉陵,姓徐名元!”亲兵的声音在帐外响起。
“徐元?”沙摩柯勐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和复杂的情绪。徐元,他是知道的,陈暮的挚友,地位超然,且曾为化解蛮汉矛盾出过大力。他此时前来,所为何事?是安抚?是质问?还是……
“快请!”沙摩柯收起玉佩,整理了一下衣袍,沉声道。
帐帘掀开,风尘仆仆的徐元大步走了进来,他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但眼神依旧清澈而坚定。他并未带多少随从,只身入帐,这份胆识和诚意,先让沙摩柯心中的戒备消去了几分。
“徐元先生,远道而来,辛苦了。”沙摩柯起身相迎,语气还算客气,但带着疏离。
“沙摩柯大王,别来无恙。”徐元拱手一礼,目光扫过帐内,看到角落里勃扎养伤的床铺,眉头微蹙,直接问道,“勃扎将军伤势如何?”
提到勃扎,沙摩柯脸色一暗,叹了口气:“箭毒已解,但失血过多,还需将养些时日。”他示意徐元坐下,命人奉上奶茶,然后直截了当地问道,“徐先生此来,可是为陈将军做说客?”
徐元微微一笑,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是,也不是。元此来,首先是代表明远(陈暮字),探望受伤的勇士,表达歉意与慰问。”他顿了顿,声音诚恳,“联军一体,勃扎将军受伤,如同明远麾下大将受伤,我等心中同样沉痛。”
这话让沙摩柯脸色稍霁。
徐元继续道:“其次,元是来为大王,以及所有为联军流血的蛮族勇士,解决问题的。”他不再绕弯子,直接将陈暮制定的《抚恤新令》、《战利品分配细则》以及给予沙摩柯个人的承诺,条理清晰、毫无保留地和盘托出。
他讲得极其详细,包括抚恤金的具体数额、发放流程,评议司的组成方式、运作规则,以及未来开放互市、传授技术的具体规划。没有空泛的承诺,只有实实在在的条款。
沙摩柯听着,脸上的神色从最初的怀疑,到逐渐动容,最后变得凝重而深思。他没想到,陈暮的反应如此迅速,给出的条件如此优厚且具体,几乎涵盖了他所有的担忧和部下的诉求。
“陈将军……此言当真?”沙摩柯深吸一口气,沉声问道。
“大王请看。”徐元从怀中取出陈暮的亲笔信,上面盖着镇南将军和交州牧的大印,字迹铿锵,承诺历历在目。“明远言出必践,此乃他亲笔所书,印信为凭。若战后有违此诺,大王可持此信,公告天下,斥其无信!我徐元,亦愿以此身担保!”
徐元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掷地有声的力量。他将信件郑重地放在沙摩柯面前的桉几上。
帐内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只有牛油灯烛火偶尔噼啪作响。沙摩柯的目光在信件和陈暮的印信上停留了许久,又看向虚弱的勃扎,最后落在徐元坦诚而坚定的脸上。他心中的天平,在族人的伤亡与未来的利益之间,在怀疑与信任之间,剧烈地摇摆着。
徐元并不催促,只是安静地等待着。他知道,这个决定,需要沙摩柯自己做出。
良久,沙摩柯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伸手拿起了那封信,小心翼翼地收好。他抬起头,眼中的犹豫和阴霾散去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下定决心的刚毅。
“好!陈将军既有如此诚意,我沙摩柯和武陵的儿郎,也不是背信弃义之徒!”他重重一拍大腿,“徐先生,请回复陈将军,他的条件,我接受了!联军之事,我武陵蛮,绝不后退!勃扎的仇,庐陵的城,一定要拿下!”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狠色:“至于营中那些乱嚼舌根、动摇军心者,本王自会清理门户,不劳邓将军和徐先生费心!”
徐元心中一块大石落地,知道最危险的一关暂时过去了。他起身拱手:“大王深明大义,元佩服!如此,元便即刻返回,向明远复命。前线之事,还望大王与邓将军精诚合作,共破强敌!”
这一夜的王帐谈话,虽未能完全消除所有隔阂,却成功地将濒临破裂的联盟,从悬崖边上拉了回来。然而,内部的危机暂时缓解,外部的风暴却正在加速酝酿。庞统在泉陵撒下的网,即将迎来收获,而这场收获,必然伴随着血腥与杀戮。风雨,已然迫近眉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