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陈暮与庞统、徐元专门商议此事。
“以往官吏选拔,多靠征辟、荐举,然此易为世家豪强所垄断,寒门才俊难有出头之日。”徐元率先提出看法,“荆南学堂之设,已开新风,然规模有限,且偏重实务。需有一更大平台,网罗境内所有英才。”
庞统阴恻恻地道:“察举之制,名不副实久矣。主公既行新政,何不更革旧弊?可设科取士,不同出身,唯才是举。”
“科考?”陈暮心中一动。他自然知道科举制的巨大意义,只是在此乱世,全面推行条件是否成熟?
“士元所言,正合我意。”陈暮沉吟道,“然兹事体大,不可一蹴而就。可先仿效学堂考核之法,于今岁秋,在泉陵试行一次‘大比’,设明经、明算、明法、策论等科,允许各地士子(包括学堂学子)自荐或由地方官府荐举参试。择优者,授以相应官职,或入州郡为吏。”
他看向徐元:“元直,你精熟典籍制度,此事由你牵头,士元从旁协助,拟定详细章程,包括考试科目、内容、录取标准、授官原则等。务求公平、公正、实用,为我交州遴选真才。”
徐元肃然领命:“元直必竭尽全力。”
这是一项意义深远的改革尝试。尽管初期规模不会太大,影响也仅限于交州和荆南,但它如同在沉寂的潭水中投入一颗石子,其泛起的涟漪,必将逐渐扩散,最终可能改变整个时代的用人格局。
就在泉陵城为春耕、新政和沙波入学等事忙碌时,一封来自零陵郡最北端洮阳县的加密公文,被快马送到了庞统的案头。
公文是邓艾亲笔所书,依旧是他那略显拘谨但条理清晰的笔迹。信中首先例行汇报了洮阳县去岁冬修水利、整训乡勇的成果,以及开春后劝课农桑的安排。随后,笔锋一转,提到了他持续关注的西线动态。
“……去岁末至今,益州方面人员往来武陵蛮地更为隐秘,多以行商、游医身份为掩护。艾遣人暗查,发现其接触之部落,除获盐铁之利外,似有授以粗浅农耕、冶铁之术者……近日,更有传言在蛮部中散播,言我交州与江东鏖战,损耗巨大,无力西顾,若蛮部能自立,则益州愿提供更多支持,甚至承认其王号……”
邓艾在信中分析,认为这已不再是简单的离间,而是带有明显的扶持代理、蚕食交州影响力的战略意图。他建议州牧府加强对西线,尤其是与益州接壤蛮部的监控与安抚,并适当展示肌肉,以震慑宵小。
庞统看完公文,立刻呈送陈暮。
“刘备、诸葛亮,终于忍不住要伸手了吗?”陈暮放下公文,眼神微冷。他并不意外,西线的安宁本就是脆弱的。只是没想到,对方的手段如此细致,从经济、技术到舆论,层层递进。
“邓士载身处边陲,能洞察至此,殊为不易。”徐元赞了一句,随即忧道,“西线若乱,则我东西难以兼顾。沙摩柯态度虽稳,然其下部落众多,难保无人被利诱。”
“沙波在此,便是沙摩柯最大的诚意和约束。”庞统阴声道,“然亦需以防万一。可令邓艾,暗中搜集益州渗透之具体证据,同时,以州府名义,加大对洮阳等边郡的支持,调拨一批军械、粮秣过去,并允许邓艾在必要时,可调动部分郡兵,便宜行事。”
陈暮沉思片刻,点了点头:“可。告诉邓艾,西线之事,由他全权负责,遇事可临机决断,只需事后禀报。我要他在洮阳,给我扎下一根钉子,一根让刘备不敢轻易妄动的钉子!”
春潮带雨,看似生机勃勃,却也暗藏着料峭的寒意。泉陵城的重心,在经历了短暂的内政聚焦后,不得不再次分出精力,投向那风云渐起的西线。而邓艾这颗被埋藏在边郡的种子,也将迎来真正风雨的洗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