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口,吕范将这些零碎的信息汇总分析,呈报孙权。
“主公,综合各方信息来看,陈暮虽胜一阵,然北线压力巨大,耗费甚巨;与蛮部沙摩柯之间,亦非铁板一块,似有裂隙。其重心仍在北防,对我江东,应是采取守势。”
孙权看着报告,手指轻轻敲着桌面:“若其内部真有不稳,或财力吃紧,倒是个机会……令吕范,加大对交州商人的笼络,尤其是那些可能对陈暮新政不满的士族背景商人,许以重利,看能否撬动其根基。同时,让周泰的水军,偶尔靠近湘水转转,不必动武,施加压力即可。”
经济的纽带中,缠绕着无数看不见的丝线,试图从内部松动那块“砥石”的根基。
泉陵州牧府内,陈暮与庞统、徐元也在复盘近期的局势。
“曹操的袭扰,在意料之中。各地应对虽偶有疏失,然大体框架已成,假以时日,必能形成有效防御。”徐元分析道,“倒是江东这经济渗透,需格外警惕。利益动人心,难保无人铤而走险。”
庞统冷哼一声:“已按主公之意,由暗卫会同监察御史,对参与互市的官吏、商人进行暗查。但凡有与江东过往甚密、资产异常者,皆在监控之列。目前尚未发现重大纰漏,然此乃长久之功。”
陈暮点了点头:“内防不可松懈。吏治清明,方是根本。此次北军袭扰,也暴露出我沿海一些郡县乡勇训练不足、坞堡防御薄弱的问题。传令各郡,利用冬闲,大举整训乡勇,加固城防、坞堡,所需钱粮器械,由州府统一调拨部分,其余自筹。将此事,列为郡守考绩重要一项!”
他顿了顿,又道:“至于江东散播的,关于我与沙摩柯不和的流言……或许,可以反过来利用一下。”
庞统眼中精光一闪:“主公的意思是?”
“沙摩柯并非蠢人,流言他自然也听到了。”陈暮澹澹道,“可遣一能言善辩之心腹,携厚礼前往壶头山,一则重申盟好,二则……可‘不经意’间提及,江东似有意离间,并许其重利,望蛮王明察。同时,可邀请其派遣子弟,至荆南学堂求学,或至军中观摩。”
徐元抚掌轻笑:“妙!如此,既安抚了沙摩柯,消除了隔阂,又将江东的离间之计赤裸裸揭开,反而显得我方正大光明。沙摩柯得其利,又见我方诚意,只会更加靠拢。而邀请其子弟前来,更可加深联系,潜移默化。”
“正是此意。”陈暮颔首,“对待盟友,当以诚,亦当以智。”
就在各方势力于明暗两条战线激烈博弈之际,零陵郡最北端,毗邻武陵蛮地和益州的洮阳县,也在悄然发生着变化。
邓艾到任已近两月,他并未像在洭浦那样大刀阔斧地清丈田亩,而是以一种更迂回、更耐心的方式开展工作。他兑现了雪夜入山的承诺,多次拜访了“黑石峒”等几个较大的蛮部,送去急需的盐、药,认真倾听他们的诉求,调解他们与山下汉民之间积年的大小纠纷。
他说话依旧有些结巴,但那份务实和公正,却逐渐赢得了部分蛮部头人和鬼师的初步信任。同时,他也严厉处置了县内两家试图利用汉蛮矛盾、囤积居奇、欺压百姓的豪强,手段果决,毫不容情。
一时间,洮阳县内,无论是汉是蛮,都意识到这位新来的年轻县令,似乎与以往的官员都不同。他不好糊弄,但也并非一味强硬,似乎……真的想做点事情。
这一日,邓艾正在县衙处理文书,一名他安插在边境的眼线匆匆回报:“明府,益州那边,最近似乎有些异动。有商人看到,有疑似刘备军中方士打扮的人,在武陵蛮地边缘活动,与几个小部落接触频繁。”
邓艾笔尖一顿,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凝重。西面的风,似乎也要吹过来了。他这洮阳县,地处漩涡之眼,真正的考验,恐怕才刚刚开始。他放下笔,走到简陋的县衙院中,望着北方泉陵的方向,又看了看西面层峦叠嶂的群山。
星火微光,或许暂时无法照亮整个暗夜,但只要能持续燃烧,终有燎原之日。在这逆流与暗礁并存的时代,每一个局部的稳定与进步,都在为整体的“砥石”增添着不可或缺的韧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