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孙权没有立刻反驳。他深知张昭所言是老成谋国之道。继续与交州纠缠,只会让北面的曹操看笑话,甚至可能被其趁虚而入。
顾雍也道:“主公,陈暮虽胜一阵,然其根基毕竟浅薄,全力发展水军,则步卒、财力必有侧重。我江东富庶,带甲十万,水军根基犹在。不如将目光转回内政,奖励耕织,积蓄力量。同时,可加大与交州之商贸力度。”
“与敌商贸?”孙权皱眉。
“非是资敌。”顾雍解释道,“交州需要我江东的丝绸、瓷器、铜铁,我需要交州的珍珠、香料、犀角。商贸一开,既可获利以充军资,亦可借此渠道,更便利地探听其虚实,笼络其商人,甚至……收买其官吏。经济渗透,有时比刀兵更为致命。”
孙权目光闪动,显然被说动了。军事上暂时难以取得突破,转而从经济、情报层面下手,不失为一条路子。
“元叹之言,甚合孤意。”孙权终于下了决心,“传令,淮泗前线,严守即可,不必主动挑衅。水军各部,轮番休整,操练不辍。至于与交州互市……准了!地点就定在庐陵郡与桂阳郡交界之处,由吕范负责,严加管控,凡交易之物,皆需记录在桉!”
孙权的战略,从直接的军事对抗,转向了更为隐蔽的经济渗透与内部瓦解。江东风帆,暂时转舵,但指向南方的矛头,并未真正收回。
泉陵州牧府,庆功的喜悦之后,是更深沉的思虑。
“曹操不会甘心,下次再来,必是更凶险的狼群战术。”徐元虽仍卧病,但精神头足了些,看着各方汇集的情报分析道,“孙权受挫,暂缓刀兵,却开了商路,其心叵测。”
庞统阴冷一笑:“狼群战术?我沿海郡县已奉令编练乡勇,完善烽燧,保甲连坐。他要来骚扰,便须做好被咬掉几块肉的准备!至于孙权的商路……统倒觉得,是个机会。”
“机会?”陈暮看向他。
“他可借此探我虚实,我亦可借此,示之以‘虚’,惑其判断。”庞统道,“可令苏怀,安排几个‘可靠’的商人,在与江东贸易时,‘不经意’间透露些消息,比如我军新舰建造缓慢,粮草因供应北线而略显紧张,或者……与沙摩柯之间,因利益分配偶有龃龉。”
陈暮立刻明白了庞统的意图:“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让孙权以为我外强中干,或内部不稳,从而做出错误判断?”
“正是。”庞统点头,“此外,商贸本身,亦是对我有利。交州物产,需换回江东之铜铁、布帛、良马。只要严加监管,利大于弊。”
陈暮沉吟片刻,决断道:“便依士元之策。沿海防务,由文聘总揽,各郡守配合,务必做到预警及时,反应迅速。与江东互市,由桓阶(桂阳太守)负责,庞统你派暗卫精锐混入其中,严密监控,并执行‘惑敌’之策。”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渐渐转凉的秋日天空:“曹操欲耗我,孙权欲窥我。那我便让他们看看,我这交州,能否在这四面暗涌之中,不但屹立不倒,还能……逆流而上!”
他转身,目光扫过众人:“水军建设,仍是重中之重!合浦、龙川船坊,继续扩招工匠,加快新舰建造。水手训练,一刻不得松懈!陆师方面,子龙、汉升所部,轮番休整,保持战力。内政之上,秋收已毕,冬种亦要跟上,兴修水利,鼓励工商,充实府库。”
一道道指令清晰明确,将来自南北的暗涌,化为了自身发展的动力。在惊涛骇浪的间隙,交州这艘大船,正抓紧时间,修补损伤,加固船体,积蓄着迎接下一场更大风暴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