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怀谢座后,略一沉吟,道:“回主公,荆南虽经战乱,然物产丰饶,尤以零陵之丹砂、桂阳之锡矿为最。且此地北接江陵,西通武陵,东连豫章,实为四方商路之枢纽。只是……如今与江东交恶,东路商道几乎断绝;北面曹军控制襄阳,课税极重;西面武陵蛮部时有劫掠,商旅不通。目前仅有与我交州往来,以及一些零散的小宗贸易,难成气候。”
庞统阴柔的声音响起:“苏先生以为,当如何破局?”
苏怀显然有备而来:“小人以为,当务之急,是打通西路与北路。西路,可遣精干商队,携重礼,结交武陵蛮部酋长,许以盐铁布帛之利,使其允我商队通行,甚至可借此通道,与益州刘备方面建立贸易联系。北路,则需与襄阳曹军守将打通关节,即便税重,只要商路通畅,利润依旧可观。此外……”
他压低了声音:“江东方面,虽明面断绝,然其豪族巨贾,对我交州珍宝香料,需求甚切。或可暗中扶持一些‘海商’,自郁林郡沿海北上,绕过官方封锁,与江东沿海豪强私下贸易,此举虽风险甚大,然利亦极厚。”
陈暮与庞统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深意。商贸,不仅是财富来源,更是情报网、外交触角的延伸。
“苏先生所言,颇有见地。”陈暮赞许道,“打通西路、北路商道之事,你可与桓伯绪、各地太守具体商议,军方会提供必要护卫。至于与江东的‘海贸’……”他顿了顿,“可谨慎尝试,由士元派人协助你遴选可靠之人,此事需绝对机密。”
苏怀大喜过望,知道这意味着他苏氏商行将获得巨大的机会和官方支持,连忙躬身应命。
送走苏怀后,庞统冷笑道:“商人逐利,却也是开拓之先锋。借商队之便,我暗卫亦可更易渗透各方。”
陈暮颔首:“经济血脉若通,筋骨自然强健。让苏怀他们去闯,我们在后掌控即可。财富、情报、乃至未来用兵之通道,皆可由此而生。”
春日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书房的地图上。陈暮、庞统、赵云、黄忠等核心人物再次齐聚。
庞统指着地图,分析着最新汇集的情报:“曹操已调兵遣将,夏侯渊、徐晃等部向潼关、渭水方向移动,看来对关中用兵在即。刘备在益州亦是厉兵秣马,其目标,必是汉中张鲁无疑。两家皆无暇南顾。”
“孙权方面,鲁肃镇守江陵,稳如泰山,但江东内部因去岁大败,暗流涌动,山越时有反复,孙权短期内无力组织大规模报复,最多不过是小股水军袭扰,或加大细作渗透。”
“如此看来,”陈暮总结道,“上天确予我至少一年,甚至更长的安稳期。”
黄忠抚须道:“此乃天赐良机!主公,我军当加速整训,广积粮草,以备不时之需。”
赵云补充:“新附之军,经整训与春耕劳作,军心已初步稳定,然欲成精锐,尚需时日与战火锤炼。”
“不错。”陈暮目光扫过众人,“故而,下一步方略,仍以‘固本’为要。春耕之后,各军需加大操练强度,尤其是水步协同、山地作战。荆南两郡吏治,需彻底梳理,务必使政令畅通,民心归附。工坊需全力运转,打造军械,尤其是水军所需之具。”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转为凝重:“然,‘固本’非是龟缩。对江东,保持高压态势,水军需不时前出巡弋,震慑其沿岸。对武陵蛮部,可遣使携礼,恩威并施,若能使其归附或中立,则西线无忧,亦可为未来入川……埋下一子。”
最后三字,他说得极轻,却在众人心中激起涟漪。入川?那可是刘备的地盘!
庞统三角眼中精光闪烁:“主公深谋远虑。眼下,我等便如这春耕之农,低头深耕自家田地,积蓄力量。待秋收之时,方有资格,去觊觎他人仓廪之丰盈!”
广信(泉陵)的砥石,在春风细雨之中,看似沉静,内部却在进行着更紧密的凝聚和更快速的生长。内修政理,外拓商路,厉兵秣马,静待时变。天下这盘大棋,执子者们都在落子,而陈暮这块日益厚重的“基石”,正稳稳地扎在荆南大地,其未来可能撬动的,或许是整个天下的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