类似的场景,在桂阳郡,乃至零陵郡北部的一些地方豪强、失意官吏府中悄然上演着。桓阶精心编织的这张暗网,正借助对现状不满的地方势力,如同水滴石穿般,悄然腐蚀着韩当在荆南的统治根基。流言开始在市井乡间蔓延,说交州陈使君如何仁德,如何减赋富民,与江东的横征暴敛形成鲜明对比。虽然尚未掀起大风浪,但怀疑和怨怼的种子已经播下。
会稽太守淳于式加急送往秣陵的军报,以及吕壹搜集到的关于荆南流言和豪强异动的密报,几乎同时摆在了孙权的桉头。
孙权看着这两份报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杯盏乱响:“陈暮!果然是包藏祸心!什么巡弋海疆,分明是挑衅!还有荆南……韩当是干什么吃的?竟让交州细作如此猖獗!”
张昭、顾雍等人也是面色凝重。
“主公,交州水军竟能远航至会稽,其发展之速,远超预估。文聘此人,不可小觑。”顾雍忧心道。
张昭则更关注荆南:“流言虽小,却能蛊惑人心。若荆南士族人心浮动,则韩将军处处受制,防线危矣。贺齐将军剿抚山越,虽有小胜,然据报亦有交州细作活动痕迹,恐难以根除。”
孙权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感。北面曹操的威胁尚未解除,南面的陈暮却已经从海上、从内部同时发难,这种无所不在的渗透和骚扰,让他疲于应付。
“增兵!给韩当增兵!严查各地豪强,有敢与交州暗通者,族诛!”孙权几乎是咆哮着下令,这是他目前能想到的最直接的办法。
“主公,不可!”鲁肃的声音从殿外传来。他风尘仆仆,显然是从江陵紧急赶回。“此时向荆南大举增兵,一则恐引起曹操误会,以为我欲放弃江陵,二则粮草转运艰难,三则……恐更激化与当地士族的矛盾,正中陈暮下怀!”
孙权看到鲁肃,情绪稍缓,但依旧焦躁:“子敬,那你说该如何?难道就眼睁睁看着陈暮在我卧榻之侧肆意妄为?”
鲁肃沉声道:“主公,陈暮此举,正是欲令我自乱阵脚。我军当下之策,仍应以稳为主。对荆南,明面上可稍减征发,安抚大族,由韩当将军甄别处置,拉拢一批,打压一批,分化瓦解交州谋划。对沿海,令淳于式加强警戒,但不必大规模调兵,以免被其牵制。我军主力,仍应部署于北线,以防曹操。待北面压力稍减,或内部整合完毕,再寻机与陈暮计较。”
鲁肃的建议依旧是稳守,但这在目前形势下,似乎也是最无奈的选择。孙权沉默了,他挥挥手,让众人退下,独自坐在空荡的大殿中,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立和压力。周郎的身影在他脑海中浮现,若是公瑾在此,定有破敌良策吧?可惜……
广信州牧府,陈暮同时收到了周峻船队安然返回并成功示形、以及桓阶汇报荆南渗透初步顺利的消息。
“好!”陈暮难得地露出了畅快的笑容,“文仲业初试锋芒,便令江东震动。伯绪于荆南布局,亦是稳健。如此一来,孙权更是寝食难安了。”
庞统冷笑道:“孙权如今定是焦头烂额,北惧曹操,南忧主公。其若听从鲁肃之言,稳守不出,尚可苟延残喘。若其按捺不住,无论向荆南增兵还是报复我水军,都将进一步消耗其国力,露出破绽。”
“不错。”陈暮走到窗边,看着城外田野间忙碌的农人和远处隐约可见的操练烟尘,“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继续当好这块‘砥石’。外示必要的强硬,内里加速磨砺。水军要练,荆南的钉子要埋,内部的工坊、田亩、水利更要抓紧。”
他转过身,目光炯炯:“传令文聘,总结经验,继续扩大水军规模与训练强度。传令桓阶,渗透之事,务必谨慎,宁慢勿曝。告诉赵云、黄忠,陆军操练不可松懈,尤其要针对荆南山地水网地形,进行针对性演练。”
“诺!”
交州这台庞大的机器,在陈暮的意志下,更加高效地运转起来。波澜已在海疆和荆南暗生,而广信这块砥石,则在波澜之下,默默积蓄着足以掀起惊涛骇浪的力量。时代的潮水,正被这股悄然成长的力量,推动着流向未知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