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头抵着粗糙冰冷的砖墙,粗重的喘息声在狭窄肮脏的后巷里回荡,与远处街道模糊的车流声交织。冷汗顺着脊柱滑落,带来一阵阵战栗。
被跟踪了。
不是幻觉,不是臆想。那辆黑色的SUV,像幽灵一样黏着他,带着冰冷的、不言而喻的威胁。
翠湖苑去不了了。李妍这条线,在他找到她之前,恐怕就会被那些黑暗中的人掐断。
他现在能去哪里?回家?那里可能已经有人在守株待兔。去朋友家?只会把危险带给他们,而且他几乎没什么可以托付性命的朋友。
网吧?小旅馆?都需要身份证登记,对方能找到他的临时号码,查他的开房记录恐怕易如反掌。
天地之大,竟无一处安全角落。
一种走投无路的绝望感,像湿透的棉被,沉重地裹住他,几乎要让他窒息。
他慢慢直起身,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目光茫然地扫过这条散发着尿骚和垃圾腐臭的小巷。几个破烂的纸箱堆在角落,一只瘦骨嶙峋的野猫警惕地看了他一眼,飞快地窜走了。
他的手下意识地伸进贴身口袋,摸到了那枚用纸巾包裹的硬币。
冰冷的,坚硬的,带着不祥的触感。
他把它掏出来,展开纸巾。
那枚一元硬币静静地躺在他汗湿的掌心。污浊的环境下,那暗红色的血迹更加刺眼,边缘那些细微的、仿佛刻意留下的凝固痕迹,在巷子口透进的微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苏晚给他这个,绝不会没有意义。
这不仅仅是死亡的提示,更可能是一个线索。一个她拼死留下的、指向某个真相的线索。
他强压下心中的恐惧和焦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硬币举到眼前,仔仔细细地观察,不放过任何一丝细节。
除了那触目惊心的血迹,硬币本身很旧,边齿磨损严重,年份是很多年前发行的普通款式。一面是国徽,一面是菊花图案。
血迹主要覆盖在菊花图案这一面,尤其是右下角的花瓣区域,几乎被完全染红。
他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擦拭了一下血迹覆盖最厚的区域——触感黏腻,根本无法擦掉,这血似乎已经深深地渗入了金属表面的微小划痕里。
等等……
划痕?
陈默的心猛地一跳。
在厚重的血痂之下,菊花图案的右下角,那些细微的纹路……似乎不仅仅是普通的磨损?
他立刻将硬币凑得更近,几乎要贴到鼻尖上,眯起眼睛,借着巷口传来的那点微弱天光,极力分辨。
血污之下,那些线条……隐约构成了比周围花纹更深的、更刻意的一些痕迹!
不是随机的划伤!是人为刻上去的!
心脏骤然缩紧,呼吸也变得急促。
他左右看了看,踉跄着冲出小巷,跑到最近的一家便利店,在店员疑惑的目光中,买了一瓶最便宜的矿泉水和一包棉签。
然后他快速退回那条无人的后巷,拧开矿泉水,倒出一点浸湿棉签,极其小心地、一点一点地去擦拭硬币右下角那片血污最浓的区域。
动作轻柔得像是怕惊扰什么。
湿棉签很快被染成淡红色。随着血污被慢慢擦去,那些被掩盖的刻痕,逐渐清晰地显露出来!
不是汉字,也不是常见的符号。
而是两个极其纤细的、仿佛是用针尖之类的东西精心刻蚀上去的——
【w7】
字母w,数字7。
刻痕很新,与硬币本身的磨损痕迹截然不同。绝对是近期,甚至可能就是苏晚“自杀”前,或者……在殡仪馆那个诡异的夜晚之前刻下的!
w7?
这是什么意思?
一个代号?一个地址的缩写?一个密码的提示?
陈默的脑子飞速运转,所有混乱的思绪仿佛瞬间找到了一个焦点。
w……会不会是“王”的拼音首字母?或者“吴”、“魏”?但为什么是w?苏晚认识的人里,有谁姓王或者名字带w?
7?门牌号?楼层?还是某种序列?
他立刻掏出那个老年机,笨拙地按着键盘,试图上网查询“w7”可能代表什么。但简陋的手机浏览器几乎无法加载复杂的网页,搜索功能也极其有限,出来的结果大多是无关的游戏代号或产品型号。
这条路走不通。
他靠着墙,眉头紧锁,反复摩挲着那枚硬币,指尖感受着那两个冰冷的刻痕。
w7……w7……
突然,一个模糊的记忆碎片闪过脑海。
很多年前,大概是高中刚毕业那会儿,他和苏晚还在一起的时候。有一次闲聊,苏晚曾提到过,她小时候住过的那片老城区,街坊邻居习惯用一些字母加数字的代号来指代某些地方,比如“东区b3仓库”、“旧厂区c2门”之类的,说是战争年代遗留下来的习惯,后来大家图方便也一直这么叫。
当时他只当是趣闻听听,并没在意。
w7……会不会也是类似的代号?
指的是某个地方?
苏晚给他这个,是让他去那里?
一股电流般的激动混着更深的寒意窜过全身。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地方,很可能就是解开苏晚死亡之谜的关键!甚至可能是她藏匿了某些东西的地方!
但老城区那么大,“w7”这个代号具体指哪里?他根本无从知晓。
谁可能知道?
李妍?她或许听苏晚提起过。但现在找李妍风险太大。
还有谁?苏晚的其他老朋友?或者……老城区的老住户?
对!老住户!
陈默眼中闪过一丝亮光。老城区正在拆迁,留下的老住户不多了,但总还有一些念旧的老人不肯搬走。他们可能还记得这些老代号!
他看了一眼手中电量已经发出警告的老年机,不敢再耽误。
他现在身处城南,而老城区在城北。距离不近,身上现金也不多了。
他咬咬牙,走出小巷,再次拦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去老城区,西门桥那边。”
出租车司机看了他一眼,没多问,发动了车子。
陈默紧紧靠在后座,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后视镜和车窗外的车流。那辆黑色的SUV没有再出现,但他不敢有丝毫放松。那些人像幽灵一样,无处不在。
车子驶入老城区范围,周围的景象逐渐变得不同。高楼大厦被低矮破旧的瓦房、斑驳的墙壁所取代,街道狭窄,电线杂乱如蛛网。很多房屋都被画上了红色的“拆”字,显得更加颓败。
在西门桥附近下车,他付了车费,看着手里所剩无几的钞票,心情更加沉重。
该从哪里问起?
他漫无目的地沿着一条满是青苔的石板路往前走,目光搜寻着可能的目标——坐在门口晒太阳的老人,摇着蒲扇下棋的大爷,开着破旧小卖部的店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