泷川挑了挑眉,等着他的下文。
“不过,”沈独光的声音沉静,带着一种经过思考后的审慎。
“亲眼所见之后才明白,世界远比我们想象的复杂和深邃。很多东西,或许只是因为我们未曾触及,便轻易地冠以‘不存在’之名。”
他顿了顿,话锋看似随意地一转,带着探究的意味。
“泷川小姐对这些玄秘之事如此精通,是家学渊源?还是师承了哪个隐世的道统门派?”
零三九的光球在帆布包里猛地一亮,像只炸毛的猫。
他绝对是在套你话,泷川宝贝儿,小心点。”
泷川放在膝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车厢内的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她沉默着,目光重新投向窗外,侧脸的线条显得有些冷硬。
几秒钟后,她才淡淡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
“没有门派。一点野路子,自己摸索罢了。”语气里带着明显的结束这个话题的意味。
沈独光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抗拒。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收紧,随即从善如流地,极其自然地转移了话题,聊起了城郊新开的艺术展和最近变幻莫测的天气。
他的语调恢复了之前的平稳温和。
零三九的光球依旧在包里不安分地闪烁着,嘀嘀咕咕。
“不对劲,绝对不对劲,他转移话题也转得太快了,欲盖弥彰,肯定有鬼。泷川你感觉到了吗?”
泷川没有回应零三九的聒噪。她只是安静地坐着,看着窗外熟悉的街景越来越近。
沈独光平稳的叙述声在耳边流淌,她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车厢内再次陷入一种微妙的安静,只有零三九无声的警报在泷川的意识里持续回响。
车子最终稳稳地停在泷川别墅门口。深灰色的铁艺大门紧闭,庭院里的草木在秋阳下显得有些疏落。
“到了。”沈独光停稳车,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
“谢谢沈先生。”泷川也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
微凉的空气涌进来,让她混沌的思绪清醒了几分。她一只脚已经踏出车外。
就在她准备完全起身离开的瞬间.
“莲莲。”
两个字,轻飘飘地,如同一声叹息,又像是一句梦呓,毫无预兆地从身后响起。
泷川的身体瞬间僵住.
她所有的动作都停滞了,推车门的手僵在半空,迈出的那只脚如同被钉在了地面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扭曲。
她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愕,猛地转过头.
目光如电,直直射向驾驶座上的沈独光.
沈独光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手随意地搭在方向盘上,侧脸对着她。
午后的阳光透过挡风玻璃落在他脸上,勾勒出分明的轮廓。他的表情平静,双眸深邃如常,里面没有一丝波澜,甚至没有看向她惊愕的脸庞,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两个字,只是她的幻听。
巨大的震惊和无数翻涌的疑问如同海啸般冲击着泷川的神经,让她几乎要脱口质问。
但沈独光那副置身事外的平静,像一盆兜头浇下的冰水,瞬间冻结了她所有翻腾的情绪。
质问的话卡在喉咙里,最终只化作一片冰冷的死寂。
泷川死死地盯着他那平静无波的侧脸,足足有三秒。
然后,她猛地收回目光,动作利落地推开车门,下车,转身。
她头也不回,几乎是逃也似地快步走向自家大门,脚步快得带风,帆布包随着她的动作在身侧急促地晃动。
沈独光坐在驾驶座上,没有动。
他依旧维持着刚才的姿势,目光却不再看向前方,而是缓缓地落在了后视镜里。
镜中,那个纤细的身影正用近乎粗暴的动作拧开大门锁,身影一闪,便消失在了门后。
直到那扇门彻底关上,再也看不到一丝身影,沈独光才极其缓慢地收回了目光。
他垂下眼睫,遮住了眸底所有翻涌的情绪。
片刻后,他伸手,从副驾驶前方的储物格里,摸出一个银质的打火机。金属外壳冰凉。
一声轻响,幽蓝的火苗窜起,在略显昏暗的车厢内跳跃,映亮了他紧绷的下颌线。
他没有去拿烟。
只是沉默地看着那簇小小的火焰在安静地燃烧,跳跃,明灭不定。
他就那样看着,任由时间随着那无声燃烧的火焰一点点流逝。
打火机的金属外壳开始微微发烫,那簇火苗依旧执着地燃烧着,直到内胆里的燃料终于耗尽,火苗不甘地跳动了两下,倏地熄灭。
他维持着那个姿势,久久未动。仿佛与那熄灭的火焰一起,凝固在了这片寂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