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没过多久,一阵轻微却清晰的敲门声打破了宁静。
泷川睁开眼,眸子里没有半分睡意。
“谁?”
门外传来沈独光低沉平稳的声音:“是我。”
泷川坐起身,新床垫发出轻微的弹簧声响。
“沈先生?有什么事吗?”她并没有起身开门的意思。
门外沉默了几秒,沈独光的声音才再次响起,透过门板显得很清晰,却带着一种异样的认真。
“泷川小姐,会算八字吗?”
泷川微微一怔,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她没立刻回答。
零三九的光球却瞬间兴奋地亮了好几度,在床边疯狂打转。
“哇哦,他主动送上门来了,他真的超级爱,让他说他的八字,我来给你们俩算算,看看这孽缘到底有多深。”
泷川在意识里没好气地屏蔽了零三九的聒噪,对着门外开口。
“会一点。怎么,沈先生也要算?我看武叙说你不太信这些的。”
门外,沈独光的声音听不出波澜,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说服力。
“总要尝试接受一下新事物。孔子不是也说过吗?‘敬鬼神而远之’。敬重未知,也是一种态度。况且。”
他顿了顿,“了解自身命理,或许也能解释一些莫名的感应。”
“听听,这觉悟,这借口找的,还‘莫名的感应’,答应他。”
泷川沉默片刻。
沈独光的态度和他最后那句话让她感到一丝不同寻常。她最终还是开了口。
“你说吧,我听听看。”
门外,沈独光清晰而缓慢地报出了八个字。
“己酉,甲戌,丙寅,庚寅。”
当最后一个字落下时,泷川脸上的血色仿佛瞬间被抽空。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前倾,原本平静无波的眼神瞬间掀起了滔天巨浪。
震惊,难以置信,一种深埋已久的尖锐痛楚,无数复杂的情绪在她眼底疯狂翻涌。
她猛地抬起头,仿佛被一道惊雷劈中,灵魂都在震颤。
“你怎么了?”
零三九急促的警报声在泷川耳边响起,终于将她从那种巨大的冲击中拉回了一丝神智。
泷川猛地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几乎要破喉而出的惊呼和追问。
她的指尖深深掐进了掌心,疼痛让她勉强维持住声音的平稳,但那平稳之下,是无法掩饰的、剧烈的颤抖:
“这个八字。”她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水里捞出来,“很好,我之前给我的一个朋友算过。”
当“朋友”这两个字艰难地从她颤抖的唇间溢出时,门外陷入了一片死寂。
新门板隔音很好,连呼吸声都听不到了。
门内,泷川紧紧咬着下唇,几乎尝到了血腥味。
门外,沈独光静静地站着。他没有再追问那个“朋友”是谁,也没有追问她为何如此失态。那短暂的沉默里,仿佛包含了千言万语,又仿佛只是无言的洞悉。
“原来如此。”他的声音再次响起,低沉依旧,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喑哑,仿佛明白了什么。
“打扰了。你休息吧,晚上见。”
脚步声轻轻响起,踏在走廊地板上,声音很轻,渐渐远去。
泷川依旧僵坐在崭新的床边,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她甚至忘了回应那句“晚上见”。掌心被掐破的地方传来细微的刺痛,却远不及心口那骤然被撕裂开来的旧伤带来的万分之一痛楚。
零三九小心翼翼地靠近,光球的光芒都收敛了许多。
“刚才怎么了?那个八字有什么问题吗?你和沈独光。”
“算什么?”
泷川猛地打断它,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和冰冷,像被寒冰覆盖的火。
“不算!什么都不算!”
她重新躺倒下去,拉过被子蒙住了头,将自己彻底隔绝起来。声音闷闷地从被子里传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鼻音。
“睡觉!”
零三九感受到了泷川身上散发出的那种痛苦,它识趣地闭上了嘴。
光球默默地飘到房间角落,亮度调到最低,随即,一段极其舒缓的纯音乐在翻新过的房间里轻柔地流淌开来,试图安抚泷川那颗心。
房间里只剩下音乐声,那八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地烙印在了她的灵魂深处,带来一阵阵灼痛与冰冷交织的战栗。
窗外,天色似乎更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