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屋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赵峰那看似平和实则尖锐的质问,如同冰锥,悬在云尘的头顶。老药师站在一旁,面露难色,几次想开口缓和气氛,但在赵峰无形的威压下,终究没能出声。
云尘躺在床榻上,脸色因虚弱而苍白,但一双眼睛却沉静如水,迎向赵峰审视的目光。他心中雪亮,赵峰此举,绝非为了核实军情,而是要借题发挥,坐实他的“可疑”,甚至将“勾结魔物”的罪名扣在他头上。
硬抗绝非上策。云尘心念电转,迅速调整策略。他脸上挤出一丝疲惫与后怕交织的神情,声音愈发显得虚弱沙哑:“赵师兄明鉴……当时情况危急,冰窟内魔物肆虐,弟子……弟子也是慌不择路,只想寻一处暂避之地。或许是求生本能驱使,或许是冥冥中自有指引,弟子只顾埋头乱闯,也不知怎的,就跌入了一条隐蔽的冰缝……”
他断断续续地描述,刻意将过程说得模糊而侥幸:“那洞内魔气确实骇人,弟子几乎窒息……看到那骸骨和古怪阵法时,已是吓破了胆。至于所谓的‘稳定封印’……弟子实在不知从何说起。或许是弟子闯入,无意中触动了什么……或许是那阵法本身到了周期性的稳固时刻……弟子当时心神恍惚,只记得似乎有温暖光芒闪过,然后……然后魔气的压迫感就减轻了些许……弟子不敢贪功,更不敢妄言,只是觉得此事诡异,必须禀报……”
云尘将一切归功于“巧合”、“运气”和“未知”,将自己的作用降到最低,语气诚恳,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悸。这番说辞,既解释了为何能存活并发现秘密,又巧妙避开了自身能力的疑点,将焦点引回了事件本身——那个岌岌可危的封印。
赵峰眯着眼,仔细品味着云尘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他确实找不到明显的破绽。云尘的表现,完全符合一个侥幸生还的炼气期(在他眼中)弟子该有的状态。但他心底那份因苏婉清而产生的嫉恨,以及云尘此前在宗门内“反常”表现带来的疑虑,并未消除。
“哦?竟是如此巧合?”赵峰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云师弟的运气,当真令人惊叹。不过,你带回的消息确实骇人听闻。域外心魔……若真如此,确是关乎北疆存亡的大事。”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凝重”而“负责”:“正因事关重大,才更不能有丝毫差错。云师弟,你身体虚弱,且先好生休养。此事我会立刻召集诸位将领详加商议,并派人前去黑风峡谷核实。若情况属实,本真传定会第一时间上报宗门,请求支援。”
这番话,听起来冠冕堂皇,无可指摘。既表现了对军情的重视,又将调查权牢牢抓在了自己手中。
云尘心中冷笑,知道赵峰是想拖延时间,甚至可能派人去“处理”掉证据,或者扭曲事实。但他此刻无力反对,只能顺势道:“一切但凭赵师兄安排。只望师兄以大局为重,速速决断,那封印……恐怕支撑不了太久。”
“放心,本真传自有分寸。”赵峰拍了拍云尘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却带着一丝隐晦的警告意味,“你立下大功,待核实之后,定有重赏。好好休息吧,莫要再劳神多想。”
说完,赵峰意味深长地看了云尘一眼,转身带着心腹弟子离开了石屋。
老药师这才松了口气,连忙上前安抚云尘:“云小子,你别多想,赵真传也是谨慎起见。你且安心养伤,药殿这边会尽力为你调理。”
云尘勉强笑了笑:“多谢前辈,晚辈明白。”
他闭上眼睛,看似休息,心中却波澜起伏。赵峰的态度,比他预想的更为阴险和难缠。直接撕破脸指控,反而容易应对;这种表面重视、实则封锁消息、掌控调查权的做法,才是真正的软刀子,杀人不见血。
必须想办法将消息直接传递给王烈将军,或者……引起其他足以制衡赵峰的力量的注意。
接下来的两日,云尘在药殿的精心照料下,身体恢复了些许气力,但心神损耗非一朝一夕能够弥补。他被“建议”留在石屋静养,活动范围受限,明显处于一种变相的软禁之中。堡垒内的气氛依旧紧张,巡逻的士兵脸上带着疲惫,关于黑风峡谷的消息被严格封锁,普通弟子和军士只知道此次行动损失惨重,具体细节一无所知。
期间,柳如烟曾来看望过他一次。她依旧清冷,但眼神中多了几分复杂的担忧。
“你……没事吧?”她放下一些滋补的丹药,低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