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了才看清,石碑上刻的不是“禁”,而是“靖”,旁边还有行小字:“靖安三十年,置此界,护蜜源,禁焚猎。”
“靖安是前朝的年号,算下来得有百十年了。”张大夫摸着石碑上的刻痕,“看来这儿早就有人打理,是片养蜂的禁地。”
石碑后面藏着间石屋,屋顶塌了一半,门口却干干净净,像是常有人来。推开门,里面堆着些风干的草药,墙角的陶罐里还装着半罐蜂蜜,罐子上贴着张泛黄的纸条,字迹已经模糊:“蜜需留三分,予蜂,予露,予过路人。”
“这规矩讲究。”林风把纸条小心揭下来,夹进笔记本里,“就像咱们带兵,不能把粮食采光,得给老百姓留口吃的。”
李勇在石屋角落发现个铁盒,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些铜制的小工具,像镊子又像小铲子,还有本磨破了角的书,封面上写着《蜂谱》。
“看来是位养蜂人住过。”张大夫翻着书,“你看这笔记,写着‘土蜂喜静,忌烟火,遇生人勿惊,递食则安’——跟咱们刚才遇到的一模一样。”
林风拿起那把小铲子,铲头磨得锃亮,像是天天用。他突然想起在魔仙堡时,绿衣仙子用的除草铲也是这样,工具用久了,总会沾着主人的气性,温顺又可靠。
傍晚时,他们在石屋旁搭了帐篷。土蜂们归巢了,蜂巢的嗡嗡声变得低沉,像首催眠曲。溪水在不远处哗哗流,偶尔有熟透的红珠果“噗通”掉进水里,惊起圈涟漪。
林风坐在火堆旁,看着精灵球在火光里明明灭灭。他想起刚拿到这球时,它总像揣了颗火球,碰一下都烫手,大概是还带着战场的戾气;在山神庙时,它的震动变得小心翼翼,像怕惊扰了神像;而现在,它安安静静的,只有微微的暖意,像揣了块晒过太阳的鹅卵石。
“队长,你说这养蜂人后来去哪了?”李勇往火堆里添了根柴。
“或许是走了,或许是变成了这林子的一部分。”林风望着跳动的火苗,“你看这蜂巢,这红珠果,还有这溪水,不都照着他的规矩在好好长吗?人不在了,留下的念想还在,就不算真离开。”
张大夫点点头:“就像咱们守着根据地,哪怕将来换了人,只要那股子劲在,就总有希望。”
夜里起了点风,吹得帐篷沙沙响。林风醒了,摸了摸精灵球——它正轻轻震动着,像是在回应什么。撩开帐篷一看,只见那几只土蜂围着精灵球飞,翅膀上沾着月光,把球体照得像颗发光的珠子。
他忽然明白,精灵球不是在跟某样东西打招呼,而是在跟这片土地的“气”共鸣。山有山气,水有水气,草木有草木气,人走过、住过,就会留下人气。这些气混在一起,慢慢就成了地方的性子,温顺的地方养出温顺的蜂,和善的土地长得出甜美的果。
第二天出发时,林风把那半罐蜂蜜倒进了溪水里。水流带着蜜香往下游淌,像给这片土地留了个念想。李勇把那本《蜂谱》揣进了背包,说回去抄一份给村里的养蜂人看。张大夫则摘了把红珠果的种子,说要试试能不能在根据地种活。
溪水依旧叮咚响,只是这一次,里面混了蜂蜜的甜、红珠果的酸,还有精灵球悄悄泄出的暖光。林风知道,这段路快走到头了,但这些味道、这些声音,会像刻在石碑上的字一样,留在心里,跟着他们往下一段路走。
坡地尽头的雾气彻底散了,露出条官道,远处隐约能看到炊烟。李勇指着那边:“是青风镇!”
林风最后看了眼那棵老槐树,蜂巢的嗡嗡声里,似乎藏着句没说出口的“再见”。他把精灵球揣好,指尖还沾着蜂蜜的黏,像沾着这片土地的温度。
“走,去镇上打桶水,给球洗个澡。”他笑着说。
队伍顺着官道往前走,脚步声、说笑声,混着溪水的流淌声,像支渐渐热闹起来的歌。精灵球在怀里轻轻跳着,像是在应和——它大概也知道,下一段路,该沾沾人间的烟火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