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暗度陈仓 京都雾锁(2 / 2)

商辂忧心如焚,他隐约察觉到王振的野心已膨胀到难以遏制的地步,但却苦于无法与外界取得可靠联系,更无法将这份担忧有效地传递给太子。他几次试图通过一些故交旧友打探消息,却都石沉大海,反而感觉暗中的监视更加严密。

这一日,一名在苏家北京商号担任管事、实为“星罗”外围成员的伙计,借着向宫中某位喜好玉器的嫔妃宫中运送新到货品的由头,设法将那个装有玉器和密信的紫檀木盒,混在了一批贡品之中,送入了皇宫。经过几道繁琐的检查和打点,这个盒子最终被送到了负责接收、登记贡品的司礼监下属某库太监手中。

按照苏小小的安排,这名库太监也是“星罗”早年埋下的一枚暗棋,平日里毫不起眼,关键时刻却能发挥作用。他认出木盒上的特殊标记后,心领神会,在登记造册时,故意将这批来自“江南苏氏”的贡品,记录为“寻常玉器若干”,并将其与其他杂物一同堆放,等待分配。

数日后,商辂依照惯例,前往文渊阁查阅典籍。那名库太监找准机会,在商辂经过库房区域时,假装整理物品,“不小心”将那个紫檀木盒碰落在地,盒盖摔开,几件玉器滚落出来。

“哎呀!奴婢该死!冲撞了商大人!”库太监慌忙跪地请罪,手忙脚乱地收拾。

商辂本是随和之人,摆摆手示意无妨,目光却被那摔开的木盒吸引。他隐约看到盒内似乎有一层极薄的夹层,边缘处似乎有异样。他心中一动,弯腰亲自帮忙拾取玉器,手指看似无意地在夹层边缘按了按。

“这盒子做工倒是精巧。”商辂状若随意地说道。

库太监低着头,声音细微如蚊蚋:“是……是江南苏家送来的,说是……给娘娘们把玩的玩意儿。”

商辂眼中精光一闪,瞬间明白了什么。江南苏家……他听说过这个名号,也隐约知道其与北疆似乎有些关联。王振正在严查与北疆的往来,这苏家竟敢在此刻送东西入宫,还如此隐秘……

他不动声色地将玉器放回盒中,盖上盒盖,对库太监温和道:“无妨,下次小心些便是。”说罢,便转身离去,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然而,在他宽大的袍袖之中,那枚藏着林枫亲笔密信的薄绢,已被他巧妙地纳入手中。

当夜,商辂在自家书房密室中,用特制的药水让绢布上的字迹显现出来。当他读完林枫那封情真意切、揭露王振惊天阴谋的密信时,饶是他多年养成的沉稳心性,也不禁骇然失色,冷汗涔涔!

“王振老贼!安敢如此!”商辂低声怒吼,手指因用力而微微颤抖。信中所言,印证了他最坏的猜测,甚至更加凶险!王振不仅要害皇帝,还要对太子下手!

他知道,必须立刻让太子知晓此事!但如何将这份密信安全地送到太子手中,并取信于他,又是一个难题。东宫如今被看得如同铁桶一般。

沉思良久,商辂终于下定决心。他将密信的内容牢牢记住,然后将其焚毁,不留任何痕迹。次日讲筵,他借讲解《汉书》中霍光废立昌邑王的故事,隐晦地向太子传递了“权臣当道,国本危殆”的警示,并在讲解间隙,以极低的声音,快速将林枫密信中的核心内容——王振欲害陛下、谋危东宫、北疆愿为后盾——告知了朱见深。

朱见深听完,小脸瞬间变得煞白,清澈的眸子里充满了震惊、愤怒与一丝恐惧。他紧紧抓住商辂的衣袖,声音带着哽咽:“商师傅……这,这可如何是好?”

“殿下!”商辂握住太子冰凉的手,目光坚定地看着他,“此刻务必镇定!陛下尚在,您仍是国之储君!王振虽恶,亦不敢明目张胆行事。我们现在要做的,是隐忍,是自保,是暗中联络忠义之臣,等待时机!北疆平北王,便是外力强援!殿下,您要记住今日臣所言,但表面上,切不可露出半分异样!”

朱见深重重地点头,努力平复着剧烈的心跳,将商辂的每一句话都刻在心里。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不能再是一个懵懂无知的少年,他必须成长起来,为了父皇,为了大明江山,也为了他自己。

一条极其脆弱却又至关重要的联络线,终于在北疆、江南与紫禁城东宫之间,悄然连通。然而,王振的网也收得越来越紧。京都上空,阴云密布,一场决定帝国命运的风暴,正在酝酿到了极致。林枫的密信如同一颗火种,投向了这布满干柴的险地,最终会引燃希望之光,还是毁灭的烈焰?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