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假的？那岂不是闯下弥天大祸？”
“可不是嘛！朝廷现在正商议如何处置呢！我看呐，这平北王的好日子到头了！”
市井之间，各种经过歪曲、夸大甚至完全编造的流言飞速传播，将林枫描绘成一个好大喜功、鲁莽愚蠢、给国家带来战祸的罪人。而王振掌控的朝堂之上，更是群情汹涌——当然，是经过引导的“汹涌”。
“陛下！祸事矣！”吴清源手持一份显然是刚刚收到的“边报”，痛心疾首地奏道，“北疆八百里加急！平北王林枫，不遵朝廷谕令，轻敌冒进，于黑山堡外贸然与瓦剌主力决战，不幸中伏，神策军损失惨重，副将马奎战死，士卒溃散百里！瓦剌大军正趁势猛攻，北疆防线危在旦夕！此皆林枫刚愎自用，跋扈擅权所招致之恶果！请陛下即刻下旨，夺林枫兵权，锁拿进京问罪，以正国法，以安边陲！”
这份颠倒黑白、恶毒无比的“战报”，如同在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冷水，瞬间让整个朝堂炸开了锅。那些原本就对林枫不满或依附王振的官员，纷纷跳出来口诛笔伐，仿佛林枫已然是十恶不赦的国贼。
徐子凡此刻仍在馆驿，闻听此讯，又惊又怒。他深知这绝对是污蔑！且不说王爷用兵谨慎，绝不会如此鲁莽，就算真有失利，马奎将军战死这等大事，北疆必然会有真正的急报传来，岂会由吴清源抢先得知并肆意歪曲？
他立刻求见皇帝，欲要辩驳，但宫门紧闭，以“陛下忧心边事，龙体不适”为由，拒绝任何人觐见。显然，王振已经控制了内外消息，要趁着真正捷报传来之前，造成既成事实，坐实林枫的罪名！
甚至连商辂等清流官员，此刻也无法见到皇帝，他们的奏书如同石沉大海。王振利用皇帝病重、信息不畅的空子，一手遮天，营造出林枫兵败如山倒、北疆即将不保的恐怖氛围。
司礼监值房内，王振看着心腹汇总来的朝野“反应”，满意地呷了一口参茶。
“林枫啊林枫，任你打赢了仗又如何？”他阴恻恻地笑着，“这天下人的口舌，这煌煌朝堂的议论，掌握在咱家手里！咱家说你赢了，你才是赢了；咱家说你输了，你便是赢了，也是输了！这盆脏水泼上去，看你如何洗刷！”
他吩咐道：“让咱们的人再加把劲！不仅要让京城都知道林枫‘兵败丧师’，还要把消息散到南京，散到全国各地！要让天下人都以为，林枫是个祸国殃民的败军之将！另外，以兵部名义，行文宣府、大同，让他们以‘策应北疆，稳定局势’为名，向边境移动，给林枫施加压力！再拟一道申饬的旨意，快马发往北疆，质问林枫丧师辱国之罪！”
一道道命令发出，织成了一张更大的罗网，笼罩向北疆，笼罩向林枫。这一次，不再是战场上的明刀明枪，而是更加恶毒的政治绞杀和舆论淹没。
真正的捷报还在路上，而污蔑的毒箭已然射至咽喉。
北疆，平北王府。
林枫刚刚听完马奎派回来的信使详细汇报黑山堡大捷的经过，正与几位核心僚属商议后续布防及战功评定时，一名亲卫匆匆闯入，脸色难看地递上了一封来自京师的密信。
林枫展开一看，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信中是留在京师的暗线冒死传出的消息，详细记录了朝堂上吴清源的诬告、市井间的流言以及王振的后续手段。
“王爷，可是京城……”徐子凡不在，另一位谋士孙世安（新增谋士角色）试探着问道。
林枫将密信递给他，冷笑道：“王振老贼，果然是狗急跳墙了。我们这边刚刚打赢，他那边就已经给我们定下了‘丧师辱国’的罪名。”
孙世安快速看完，倒吸一口凉气：“好毒的计策！这是要在我北疆军民浴血奋战之后，反过来给我们扣上屎盆子！若让此等污蔑坐实，军心士气必然受挫，天下人也会误解王爷！届时王振再派其他边军以‘援助’为名前来，只怕……”
“他想得美！”林枫猛地一拍桌案，站起身，目光如电，“战场上的胜利，是我们用血换来的！岂容他几句谣言就轻易抹杀？！”
他走到悬挂的地图前，凝视着北疆与京城之间的广袤区域，沉声道：“他想玩舆论战？想用圣旨压我？好啊，那本王就陪他玩到底！”
“传令！”林枫的声音斩钉截铁，“第一，将黑山堡大捷之战报、缴获清单、战功评定，以平北王府和北疆经略使（可假设林枫兼此职）名义，用八百里加急，明发天下！尤其是南京六部、各布政使司、主要府县，都要送到！让所有人都看看，我神策军究竟是如何‘丧师辱国’的！”
“第二，以本王名义，写一份《陈情告天下书》！不必送往朝廷，直接刊印，交由往来商旅，散发大江南北！书中不必与王振做口舌之争，只陈述北疆面临之危局，我军民如何同心抗敌，黑山堡之战真实经过，以及我等保家卫国、矢志不渝之决心！要让天下人自己判断，谁是忠，谁是奸！”
“第三，严密监视宣府、大同方向动静！他们若老老实实待在防区便罢，若敢以任何借口踏入我北疆地界一步，视同入侵，给本王狠狠地打！不必请示！”
“第四，回复朝廷那封‘申饬’旨意。”林枫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就说，本王正在前线督师，追亡逐北，无暇接旨。待彻底扫清瓦剌残寇，稳定边关之后，再行上表请罪不迟！”
一道道指令，如同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直指王振的舆论攻势和政治打压。林枫要以事实为盾，以民心为剑，硬撼王振掌控的朝堂话语权！
“王爷，如此一来，与朝廷……可就近乎撕破脸了。”孙世安有些担忧。
“脸面？”林枫冷哼一声，“从王振构陷于我，纵容瓦剌叩关的那一刻起，他就不配代表朝廷，更不配谈什么脸面！他既然不仁，就休怪我不义！北疆，不是他王振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
“他要战，我便战！”
“无论是在沙场，还是在朝堂，在这民心向背的无形战场上！”
“本王，奉陪到底！”
书房外，北疆的天空依旧湛蓝，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一场远比黑山堡之战更加复杂、更加凶险的风暴，已经降临。平北王林枫，手握捷报，却要面对来自背后的冷箭与污名，他选择了一条最为刚硬、也最为艰难的反击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