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人头骨碌碌地滚了出来。
它撞在路障的一根圆木上,停了下来。李毅的双眼依旧圆睁,死灰色的瞳孔里凝固着最后的惊恐与不甘。脖颈处的断口参差不齐,显然是被乱刀砍下的。
峡谷内死寂了一瞬。
紧接着,一名浑身是血的虎贲卫老兵,跌跌撞撞地冲出人群。他扔掉手中的卷刃长刀,双膝重重跪在碎石地上,向着崖顶的方向疯狂叩首。
“李毅已死!我们降了!”
“给口饭吃吧!求求周庄主!给口饭吃!”
一个人跪下,十个人跪下。
转眼间,两千多名曾经不可一世的重甲步兵,如同被抽去了脊梁,黑压压地跪倒了一片。金属甲叶碰撞地面的声音,汇成了一股沉闷而悲凉的浪潮。
“我们降了!”
“给口饭吃!”
几千人的嘶吼声在峡谷间回荡,震得崖壁上的碎石簌簌落下。这声音里没有杀气,只有对生存最原始的渴望。
周辰站在高处,冷漠地俯视着脚下的这一切。
他没有立刻下令开饭。
“传令。”
周辰的声音不大,却通过扩音的竹筒清晰传下。
“所有人,卸甲,弃兵,双手抱头,蹲在原地。敢有立在那里的,射杀。”
黑狼卫的弓弩手立刻调整角度,寒光闪闪的箭簇对准了下方的每一个角落。
没有人反抗。
饥饿早已摧垮了他们的意志,而刚才那场血腥的兵变更是耗尽了他们最后的凶性。士兵们笨拙地解开扣带,将沉重的黑铁甲胄扒下,扔在一旁。兵器被踢得远远的,堆成了一座小山。
片刻之后,峡谷内只剩下一群穿着单薄中衣、瑟瑟发抖的难民。
“铁牛,带人下去。甄别军官,接收俘虏。”
“是!”
铁牛带着两百名黑狼卫,手持大盾和长刀,保持着战斗队形,缓缓压入谷底。他们将人群分割、驱赶,把百夫长以上的军官单独挑了出来。
有几个平时作威作福的军官试图混在普通士兵里蒙混过关,被身边的士兵毫不犹豫地指认出来。
“他!他是千夫长!刚才就是他还要逼我们冲锋!”
“还有他!他克扣我们的军饷!”
在这个为了活命可以出卖一切的时刻,昔日的威严成了催命的符咒。
周辰走下崖壁。
他来到那群被单独押解的军官面前。十几个人跪成一排,身体抖如筛糠。
“我给过你们机会。”
周辰拔出腰间的横刀,刀锋在阳光下反射出一道冷冽的白光。
“但你们选择了屠村,选择了拿百姓当肉盾。”
“既然做了鬼,就别想再做人。”
手起,刀落。
一颗头颅滚落尘埃。
剩下的军官发出绝望的尖叫,但在黑狼卫的钢刀下,这些尖叫很快变成了短促的闷哼。
鲜血染红了地面。
远处的两千降兵看着这一幕,噤若寒蝉,把头埋得更低了。
“开饭。”
周辰甩掉刀刃上的血珠,收刀入鞘。
几十口大锅被抬了下来,浓稠的肉粥散发着诱人的热气。
并没有碗。
士兵们也不在乎。他们围在锅边,甚至顾不得烫,直接用手捧着粥往嘴里灌。有人一边吃一边哭,有人被烫得龇牙咧嘴却舍不得吐出来。
这一顿饭,彻底吃掉了这支军队最后的脊梁,也吃掉了他们对朝廷最后的忠诚。从今往后,给他们饭吃的人,就是他们的天。
赵清璇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她看着周辰在人群中穿梭,指挥若定。看着那些刚刚还凶神恶煞的悍卒,此刻在周辰面前温顺得像一群绵羊。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战争。
没有血流成河的冲杀,没有两败俱伤的惨烈。